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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顛倒的世界 (1~10章)(上)

男女顛倒的世界 (11~24章)(中)

男女顛倒的世界 (25~36章)(下)

 

0.楔子

  一切開始於一個科學實驗。

  為了面對全球性的資源短缺,某位元諾貝爾生物學獎得主開始了一項研究,目的是將所有物種(包括人類)的體型都縮小20%,這樣首先可以大大緩解耕地和糧食緊缺,也可大大節省能源消耗。研究進展順利,其原理就是在物種進入青春發育期前便停止體型的生長。最後合成了一種液體,只要將其倒入大海,便能通過水迴圈改變地球上水的成分而達到目的。最終經聯合國授權,某一天在紐約海灣上舉行了隆重的儀式,將發明的液體倒入大海。

  在之後的日子裡,全球的物種確實發生了很多變化,但讓人始料不及的是,所有物種都只有雄性的體型縮小了15%---20%,雌性的體型卻毫無變化。這個變化一下子改變了整個人類社會。

  在不到半年的時間裡,男性的身高逐漸下降,最後穩定在1.4米左右,比女性大致矮了20釐米,體重更只有女性的一半,只有50-60斤。又過了兩三年,觀察家們發現,男孩們大致都在10歲左右停止了身體的生長,但並不影響第二性征的發育成熟。另有一個現象更奇怪,就是所有的新生兒體型都較小,只有之前的一半大小,而且女人的懷孕期也縮短到只有以前的一半,即5個月,並且新生兒的哺乳期也相應縮短了。由於孕期縮短且新生兒體型小,懷孕生子對女人的影響大大減少。即便是產期臨近,女人的肚子也不會很大,對她們的生活和工作幾乎沒有什麼影響。

  可想而知,這種男女體型上的差異導致的心理上及行為上的變化,最終使男女在工作生活中發生了顛覆性的角色變化。女人相對于男人在體型上的壓倒性優勢,使她們逐漸接管了整個世界。男人當然不願意讓出自己的權利和地位,但眼下的女人普遍比他們高出一頭,而且男人們的體型大小就像3,4年級的小學生,在女人眼裡真的就像孩子一樣弱小無力,哪裡能和女人抗爭。即便是一個小學高年級的女生,在身高力量上也足以勝過一個成年男人。

  在男女各自我調整自己新的角色的同時,一個新的世界開始了。

 

 

1.   第一章

躺在沙發上,午睡睡得我迷迷糊糊的。醒了百無聊賴,睡眼惺忪地打開電視。螢幕上一對男女正在接吻。鏡頭開始是一個隻帶著粉色絲邊的胸罩的腰背------顯然是一個女人的背,滲著細密細密的汗。看著真性感。接著鏡頭拉遠了一些,出現了女人紮著馬尾的長髮。這時,一雙細細的手臂從女人的胳膊下面伸了出來,解開了女人的胸罩,女人的後背露出了經常穿著比基尼曬太陽的痕跡,透出幾分健美。尤其是那雙細手,一下子襯出了女人肩背的寬大。女人也伸出一手摘掉了她頭上的馬尾圈。女人的手臂粗看之下也不粗壯,和她的身體搭配得很勻稱,但和緊緊摟住她腰背的那雙細手相比,確實壯實有力得多。

一種很怪異的感覺從我心裡湧出。那雙細細的手臂難道會是一個男人的手臂嗎?這時,女人翻身了,顯出了她身下確實摟著一個男人,也顯出這個女人的體型確實比她摟著的男人大很多,她一隻手在男人身上亂摸,一隻手伸在男人的後腦上。兩人開始熱吻……鏡頭立刻給了一個熱吻的特寫,女人埋著頭,男人仰著頭;女人睜大著眼睛,男人卻閉著眼;女人熱情而主動,男人卻被動而急切,以至於被女人雙手捧著臉頰,滿臉通紅。女人長著一張清清秀秀的瓜子臉,臉型看上去精緻小巧,但和在她臂灣下的男人相比,她的臉明顯大了一號,尤其是嘴,在接吻的鏡頭裡和男人比起來顯得特別大,幾乎要把男人的整個下巴都吞進去……我看得心跳加速,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終於徹底從睡夢中醒過來了。這就是我現在身處的世界,不管我是否接受,也不管我多麼留戀過去,我都必須要面對和適應。其實,當男人停止縮小,身高穩定下來後,初始的混亂也就漸漸平息下來,社會重歸有序。新的生活便開始了。男男女女們不管主動還是被動、情願還是不情願,都能以比較現實的心態來調整自己。連影視節目都早已有了新的風格和內容。

螢幕上的接吻的鏡頭嘎然而止,原來是一部新片的首影式。接著男女主持在音樂聲中介紹說這部戲的男女主角是被稱為金童玉女的偶像派大明星,他們過去合作過很多戲,男的英俊瀟灑,女的清純可人,但現在,他們是在一種全新的狀態下重新合作。這部戲的名字叫《新時代的愛情故事》,也是他們在新時代的第一次傾情演出。最後,男女主持齊聲邀請這對金童玉女登臺。

金童玉女在閃光燈中從嘉賓席裡站起來,玉女很得體地走到金童面前,金童也很自然地伸手挽住了玉女的胳膊,兩人笑口滿臉地款款走上了舞臺。兩人站在舞臺中央時,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個曾經高大俊朗的金童,現在只有玉女的肩膀高。而那個曾經多麼嬌俏柔弱的玉女這時卻那樣高大,顯出挽著她的胳膊的金童一副小鳥依人的樣子。

男女主持笑盈盈地迎了上來。女主持一把把金童拉到自己身邊,故意比一比身高。女主持比玉女略矮,但金童也只有她的下巴那麼高。女主持便不懷好意地問:“先問你一個私人問題,你現在的身高是多少?”

金童臉上沒有一點異常的表情,他俏皮地眨眨眼,說:“這是個秘密。不能說的。”

怎麼能一上來就問別人這樣的問題呢?你也太不厚道了。”男主持在一旁插上一句,接著又話音一轉,看著金童問:“那麼你原來多高呢?這個但說無妨吧。過去式了。”

“呵呵,1.85米。”金童笑著邊說邊把手高高舉起比劃著。站在一旁的女主持一把抓住他高舉的手,還拉了拉,金童不自覺地被拉的掂起了腳。“哈哈,你看,我才1米67。你現在手伸的再高也摸不到1.85米了。”女主持說著放開手,然後故做親熱地附下身貼著金童的臉說:“那你知道她有多高嗎?”女主持指一指玉女。

金童頭一歪打量了玉女一眼,說:“她還是以前的身高吧,沒怎麼變。”

“她以前身高多少?”

“1.72米吧。”

金童話音未落,那邊男主持立刻扯著玉女的衣袖靠上來說:“嘩,他爆你的**啊。報復他,說,他現在身高多少?”

玉女也是笑了笑,對男主持說:“你靠近一點,我告訴你一個人。”

  男主持立刻整個人靠在玉女身上,側起耳朵。“你掂起腳嘛,你的耳朵離我的嘴還遠呢。”玉女故意挺直了身站著。男主持拼命掂起腳,耳朵也夠不著玉女的嘴巴。玉女伸出一隻手搭在他肩上。一旁的女主持叫了起來;“哎,你這人怎麼這樣靠在人家女孩身上,想沾便宜啊?”“是我想沾他的便宜。”玉女說著,摟緊男主持的腰,“他很可愛,很討女人喜歡的。”女主持趕緊跑過來拆開他們,“好了好了,別開玩笑了。我們繼續採訪。你們兩人以前合作過多次,這次這樣全新形式的合作,有什麼感受?”  “全新?新在哪裡呀?”玉女問。
  “我也沒覺得什麼不同。”金童也說了一句。
  “真沒不同?”男女主持一起故做高聲地問。
  “沒有。”金童玉女異口同聲地說。金童接著說:“我們有多次合作,彼此很瞭解,很默契,和前幾次一樣,合作得很順利。”
  “前幾次你演的都是高大威猛的大男人,總是保護身邊的女人。這次你總是依偎在女人身邊,不時被女人摟在懷裡,甚至靠在女人懷裡哭泣,這還沒什麼不同?”女主持提高了聲調。
  金童被問得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一點難為情。倒是玉女很從容很坦然,她大大方方地拉起金童的手,說:“這不算什麼不同。全社會都適應了,我們也早就適應了。”玉女說完看著金童。金童點了點頭,腳下挪動一下,很自然地和玉女身體靠著站在了一起。
  看著兩人很默契地靠近站著,男主持壞壞地一笑,說:“我剛才掂腳也夠不著你的耳多,我看你們兩人身高差距也挺大的,戲裡你們的擁抱接吻的戲怎麼拍的?”
  “對,你們現場給大家表演一個親熱的動作。”女主持跟著說。
  金童玉女站在臺上略有些遲疑,還是玉女主動一些,她先彎下腰在金童耳邊耳語幾句,金童聽得含笑點頭。於是兩人一轉身擁抱在一起,金童仰起頭,玉女一低頭,迅速地在金童嘴上輕吻了一下。
  “嘩!太默契了,真是一對金童玉女。”女主持高呼。
  “不,現在應叫金女玉童。”男主持補充說道。
  女主持這時一轉身,看著男主持,張開雙臂,說:“怎麼樣,我們也來一個默契的。”
  “好!”男主持話音剛落,便一頭撲進女主持的懷裡。女主持略一下蹲,一隻手托起男主持的屁股,一下子把男主持抱了起來
  女主持一手抱著男主持,一手拿著麥克風說:“他們是金童玉女含蓄深情型。我們是飲食男女熱情奔放型。”

 

 

第二章

  我有些口渴,起身走到飲水機處,桶裡沒有水了。“倒楣!”我哼了一句。今天早上我就發現飲水機桶裡的水喝完了,旁邊就放著一桶水,但對於現在的我來說,要把一桶水搬到飲水機上實在太困難了。雖然為了適應新的變化,迎合市場需求,除了一些一時很難改變的東西外(如房子、汽車等),很多商品都很快設計出新的產品。家裡的飲水機就是兩個月前剛換的,高度矮了一些,桶的容量也小了很多,使一般的女人都能勝任換水的工作,但對男人來說,還是一件困難的事。平時家裡這些力氣活都是我妻子柳馨做的。吃早餐的時候,我提醒柳馨要換水了,柳馨當時應了下來,後來可能是走得匆忙忘記了。

  我走進廚房,看到垃圾袋滿了,便拎著走出門扔到樓梯間的垃圾桶裡。扔完後正準備進家門的時候,隔壁的房門開了,一個穿著校服的小女生走了出來。這是隔壁家的女孩,十來歲的樣子,上初中。但說是個小女生,其實個頭已高出我很多。她見了我,叫了一聲

  “李叔叔。”

  我應了一聲,忽然腦裡閃出一個想法,便一聲把她叫住。

  “小麗,過來,幫叔叔一個忙。把飲水機的水換了。”

  小麗跟著我進了屋。她不言不語地把一桶新水裝到飲水機上後,轉過身來,拍了拍手上的灰。

  “重吧?謝謝啊。”我說。

  “不重,我走了,叔叔再見。”小麗邊說著從我身邊擦著走了過去,帶著一陣風。聽著她連走帶跳的下樓梯的聲音,我心裡好一番感想。這只是個十來歲的女孩子,就已經比我力氣大得多了,看來現在男人真是沒什麼用了。

  我喝了水又坐回到沙發上,電視裡還在播金童玉女的首影式。我一抬手把電視關了,想安靜一會兒。在我記憶裡,小麗一直不過是個常常會撲在大人懷裡撒嬌的小女孩,早兩年有一次生了急病,我還能幫她媽媽把她抱下樓送去醫院。現在一轉眼變得這樣高大,我要抬著頭才能和她的眼睛對視,這樣的感覺讓我一直很難接受。不止是對小麗,現在每個女人我都需要仰視,只能在她們肩膀高度上和她們擦身而過,人多擁擠的時候,我還必須忍受有些女人掖下難聞的氣味。這些都讓我很難適應。我一直避免去公共場所,一直避免和過去的朋友熟人見面,一句話,我一直在躲避這個新的世界。

  我從小到大、從求學到工作都比較順利。大學時品學兼優,畢業後順利進入了一家航空公司,做了一名飛行機械師,收入待遇都很好。所以很快買了房子和汽車。我和柳馨是大學同學,她在一個地產公司裡做文員。我們感情很好,一畢業就結了婚,柳馨很快就懷孕了,而且運氣很好地生了一對龍鳳胎。

  後來,一切都變了,以一種始料不及的方式改變著。公司給我換了一個機場地勤方面的工作,雖然我的技術和能力是肯定的,但現在男人的身體力量顯然不再適合做飛行機械師這樣一個常常要擺弄大型機器設備的工作了。收入也下降了不少。我適應不了,很失落,不久便辭職了。我能辭職另一個是因為柳馨的工作因此獲得了很好的發展機會。她們公司也做了相應的調整,女性員工都儘量被安排到一線的負責任的崗位,而男性員工大多調到一些輔助性的崗位上。柳馨由於是學理工科的,才幹很快展現出來,步步高升,現在已是負責工程建設的副總經理了。由於柳馨一個人的收入已足以支付家庭的所有開銷,還大有富餘。柳馨便愛惜地建議我乾脆辭職,回家好好休息調整一下。於是我便回家過起了相妻教子的工作。但這樣的工作顯然非我所長,我也沒有多少興趣。好在孩子很快大了,我便把他們送到了一家全托的幼稚園,休息日才接回家。我便得以一個人享享安閒。

  我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忽然想喝一點咖啡。以前在航空公司工作的時候,我養成了喝咖啡的習慣,現在很久不喝了,主要是一直心情不好,興致不高。我於是站起來,想起廚房的櫥櫃上好象有一瓶即溶咖啡。我走進廚房,忽然感到十分沮喪------咖啡放在一個不經常用的櫥櫃裡,那個櫥櫃是按照我過去的身高設計的,就是柳馨也要掂起腳才能拿到裡面的東西,現在的我伸手根本夠不著。我喘一口氣,只好去餐廳搬來一張椅子。這張椅子對我來說也很重,我幾乎搬不動,最後只好拖著走。我一下子明白了我為什麼一直以來都很倦怠,懶於動彈,因為我每每要做點什麼,便會發現現在的自己很無能,一些過去很容易的事情,現在也變得很困難,甚至無能為力。所以我每每一做事,就要刺激自己的自尊和自信。

  我把椅子拖到櫥櫃前,站上去,剛拿到咖啡,便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柳馨急匆匆地走了進來,手裡還拿著一袋東西。柳馨見我的樣子,便問:“你幹什麼?”

  “找東西,想喝點咖啡。”我邊說邊從椅子上下來。

  柳馨一笑,把手裡的東西一放,一眼看向飲水機。“咦?你怎麼有力氣把水換了。”

  “你怎麼這時候回來了?”我幾乎同時問了一句。

  “回來給你換水呀。”柳馨答道,“我早上走得太匆忙,忘了這件事,回到公司才想起來,一直挺著急的,偏偏上午事情特別多,抽不出空。剛剛中午陪人吃完飯,抽個空趕緊趕回來…….”

  “你特別抽空回來,就是為我換水?”我問。

  “是啊。”柳馨說著看我一眼,“我想著你沒水喝,心裡就急。不為這事為什麼事?”

  “這事有這麼要緊嗎?”我說著從廚房走出來。

  “事不要緊,人要緊呀。”柳馨迎著我走上來,“你這個人在我心中永遠是最要緊的。”

  聽柳馨這麼說,我心裡覺得一絲甜蜜。柳馨已走到我跟前,擋住了我的路。柳馨在女人中屬中等身材,一米六多一些,大概比我正好高出20釐米,我們擁抱時,我的頭正好頂著她的下巴。這時我們站得很近,我眼前一下黑了下來。如果在公共場所擁擠的地方,我最不喜歡周圍的女人靠我很近,擋住我的光線和視線。那樣我會覺得很壓抑,而且有一種因自己弱小無力而產生的危險感------眼前這些高大的女人只要輕輕再往前一點,就會擠得我呼吸不暢或把我碰得摔倒。但在柳馨面前我沒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覺,也許是習慣了吧。

  我沒有抬頭,也不知道柳馨這時的表情,只是聞到她身上有些酒味。

  “怎麼中午吃飯也喝酒?”

  “一點點,沒辦法。”

  “以後喝酒就不要開車。”我皺了皺眉,抬起頭瞄了柳馨一眼。

  “一定注意。”

  “站這幹啥?擋我道了。”

  “老婆回來了,也不表示一下歡迎。”柳馨說著又湊進一小步,“而且還是專程為你趕回來的。你也不感動一下。”

  我故意不說也不動地就這麼在這個高我一頭的女人面前站著,抬頭看著她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突然雙手往她肩上一搭,猛地一跳,在她嘴上吻了一下。

  這是以前柳馨開心時經常對我做的動作。自從我們變成現在的身高後,就變成了我表達開心的方式。

  “好啦。”我看柳馨還站著不動,似乎意猶未盡,便推了她一下。柳馨略略退了半步,我便一扭身從她身側鑽了過去。

  我知道這是柳馨沒有成心要擋著我,否則我這麼隨意一推,哪裡推得開她。最多的一次我連著跳了三次吻了三次她才放我過去。女人成了強勢後,也喜歡在異性面前表現出來。她們也喜歡偶爾強迫一下男人,以展露自己的身高力量優勢。

  “你幫我把椅子搬出來吧。這椅子也特別重。”我從柳馨身邊擦身過去的時候,說了一句

  柳馨很聽話地走進廚房,她先是一掂腳從櫥櫃裡拿下一瓶咖啡,然後把椅子搬回餐桌邊擺好。我坐在沙發上看她很輕鬆地把椅子搬回原位,便歎了口氣,說:“現在這些傢俱怎麼都這麼笨重。”

  “我們把傢俱換了算了。現在新型設計的傢俱已經出來了,都小了一號,完全為了適應你們男人。”柳馨說著一頓,“哪天我帶你去看看?”

  我沒吭聲。

  柳馨一轉身。“那好,沒什麼其他事我就走了,下午還有不少工作呢。”柳馨說著向門走去,又停了下來,拿起她進門時提的袋子轉過身來,“我剛才順路買了一個小電熱壺,你收起來,哪天我又忘了,你可以先燒點水喝。”

  我心裡的那種甜蜜感又一次湧了出來。柳馨並沒有注意到我的心裡變化,她一邊換鞋一邊還在自言自語:“我這也是為了我自己,免得我心裡一急,忙中添亂。唉,我以前挺心細的,怎麼現在這麼粗了。可能是事情多了……”

  柳馨話說了一半突然停了下來,因為我從後面一下子抱住了她。柳馨頓了一下,轉過身,扶住我的肩膀,說:“怎麼啦?好好的。”

  我低下頭,輕輕地說:“沒什麼,就想抱抱你。”

  柳馨看著我,笑而不言。我仿佛被她看穿了心事,頭低得更低,頭頂頂在她胸口上。柳馨把我擁進懷裡,說:“你一個眼神我就知道你的心思了。但現在不行,我還要趕回去上班。”

  “反正都回來了,下午就不去了。好嗎?”我靠在她懷裡懦懦地說。

  柳馨把我又抱得緊一些,過一會兒,才說:“好了,我下午還有很重要的事,晚上,今天晚上我一定早點回來,好嗎?”

  我還是不願意放手。柳馨扶著我的肩膀很堅決地把我漸漸推開。我很想抗拒,但女人的力氣是我身為男人不能比的。柳馨力氣掌握得很好,她只是一點一點地讓我從她懷裡出來,眼睛一直溫情地看著我,然後,她俯身上來吻了一下我的嘴,說:“親愛的,我答應你,今晚我無論如何都回來吃晚飯。整個晚上都是你的,我們可以安排很多節目。”說完,柳馨很調情地眨眨眼,嘴腳一翹,露出一點壞壞的笑。

  “記著,晚上做點好吃的。留住女人的胃,就留住女人的心了。”臨出門,柳馨還回頭調侃一句。

 

 

第三章

  柳馨走後我沖了杯咖啡,端到電腦前,一邊品味,一邊上網流覽消磨時光。過去我挺愛體育運動,大學時是系籃球隊的隊長,主力控衛。因此以前我最關注的就是體育方面的新聞。此時,我打開一個體育報導版面,第一條新聞是國家男女籃球隊今日離京,出征世錦賽。一組數據映入眼簾:女籃的平均身高達到1.88米,男籃的平均身高才1.65米;女籃最高的中鋒有2.05米,男籃最高的中鋒才1.80米。熟視無睹了,現在的我在清醒正常的狀態下,看到這樣的東西已經沒有什麼異常的感覺了。我繼續登陸一些視頻直播網站,看有沒有好看的體育直播。直播的大多是一些女子競技項目,只有一處在轉播一場羽毛球混雙比賽,可以看到男運動員的身影-------只見身高體壯的女運動員頻頻在後場跳起大力扣殺,身材小巧的男運動員大多是在前場施展靈活多變的網前技術。實話說,我現在看體育節目也偏愛看女子項目,激烈、精彩、對抗性強,相比之下,現在的男子體育比賽競技程度差得太多,象少年組比賽,沒勁。

  搜尋一輪過後,沒有找到什麼好看的體育節目,我便流覽一下其他新聞。娛樂欄目裡堆了很多關於金童玉女以及他們的新戲的報導。看來這部新戲挺火的。在眾多報導中,一個題目引起了我的注意------金童玉女假戲真做。我點擊打開網頁,無非是一些捕風捉影嘩眾取寵的炒作,配上一張兩人十指相扣走出機場的照片做為證據。照片中兩人面帶微笑,金童的臉略略一歪,好象靠在了玉女的肩臂上,其他看不出什麼特別的東西。

  “呵呵。”我輕笑了一下。這張看上去很正常的照片還是讓我感覺出一點不同的味道。其實,金童的名字叫張揚,是我中學的同桌,鐵哥們。大學考上了電影學院。我們一直來往密切。張揚和那個玉女應該是同校不同班。很早的時候我就認識這個玉女了,因為我找張揚時常常會碰到他們兩人在一起,或單獨或與其他男女同學一起。當時我就隱約覺得兩人關係有點不一樣。搞藝術的,男女之間互相鉤肩搭背,打情罵俏是很常見的,但我太瞭解張揚了,我能從他的一個眼神看出他的心思。因此,不管他們面對公眾媒體還是私下談話,都明確表示兩人只是普通朋友,我還是堅信自己的感覺。當然,演藝界的人都很注意自己的隱私,要有曖昧,但不能說穿,保持對觀眾的吸引力。

  玉女名叫藍倚紅,開始我見了她也就點個頭笑一笑,算是個熟臉。後來有一次我叫了她一聲‘藍小姐’,她立刻回我一句。

  “別什麼小姐不小姐的。叫小紅、小藍都行。藍色紅色是我最愛的兩種顏色。”

  旁人聽了以為她不喜歡小姐這個變了味的詞,我卻從這句話體味出她和張揚關係不一般。這句話顯出她很瞭解我和張揚的關係,因此也不想和我太生份。

  當時,我心思一動,便叫玉女‘阿紅’。玉女是南方女子,這樣的叫法應該是她聽得很順耳的。果然,玉女便說這樣叫好,從小她親戚朋友都這麼叫她。後來,張揚也跟著我,習慣這樣叫她了。

  這時,我看著電腦,忽然生起一個念頭,很想見見他們,看看現在他們在一起是什麼樣子。我於是點擊了他們這部新片的預告片。在一種清清悠悠的音樂中,螢幕裡緩緩展開一副雨霧濛濛的山林,接著兩個引人注目的字由小漸大------初吻。然後一對男女在雨中牽手奔跑。他們跑到一個亭子裡躲雨,渾身透濕。這時,女孩慢慢地靠近男孩,表情有點羞澀,眼中卻閃出興奮之情。

  “我-------可以吻你一下嗎?”女孩輕聲輕語地說。

  男孩下意識地退了一小步,女孩便用雙手扶住了他的雙肩,讓他避無可避。一時間男孩顯出幾分慌亂、幾分遲疑,嘴唇卻微微地張開了一點。

  音樂漸息,取而代之的是兩人兩種不同的呼吸聲。一個緩重的呼吸聲顯然是女孩發出的,男孩的呼吸聲短而急促。

  女孩伸出手撫摸男孩的臉,慢慢地低頭、靠近…….

  鏡頭這時卻開始慢慢拉遠,只讓人看到兩個身影在靠攏,直到瘦小細弱的男孩的身影漸漸地和女孩高大挺立的身影融為一體。然後,鏡頭再遠,是亭子,雨霧,山林……

  這樣的預告片真是費盡心機地吊人胃口。我掩卷之下,也不禁聯想翩翩,想不到在男女現在這樣的身材比例下,也能拍出這樣經典維美的鏡頭,這真是應了一句話。

  愛情是永恆不變的人性。

  我感歎之餘,又猜想張揚和阿紅是在一種怎樣的狀況下完成這種前所未有的拍攝,他們是如何感受他們之間身體的這種反差,感受這種完全逆轉的角色,進而適應對方的身高體型,找回彼此之間原有的感覺和默契。

  喝一口已經涼了的咖啡,讓我從沉思中跳了出來。我想起柳馨臨走時的話,便趕緊關了電腦。天色不早了,我要抓緊時間,弄一桌美味的晚餐出來。這對我來說並不容易,我其實一直沒有適應這種從表及裡的男女之間角色的變化,所以至今我的家務活也就是湊合的水準。柳馨也一直很理解我,經常建議我重新去找工作,家務活她可以請保姆解決。有空,她也總是很樂意幫我一起做家務。

  我走到廚房,手忙腳亂地忙了起來。這時,天下起雨來,我又急急忙忙沖向陽臺,我要趕緊把曬在外面的衣服收回來。這事情看著簡單,但對現在的我來說也很不容易。我必須搬個小凳子,站上去趴在陽臺的護欄上伸長手臂,收幾件,又下來把凳子往前挪一點再站上去收。

  正在我收衣服的時候,柳馨回來了。“我回來啦。”柳馨開門進來就喊了一聲。這是柳馨的習慣,語態中流露出一種小女孩的嬌氣和可愛。儘管柳馨現在是實實在在的大女人了,這個習慣她卻一直保留著。

  柳馨話音剛落便看見我在陽臺上吃力地收衣服,立刻鞋也不換就沖過來,三下兩下就把衣服全收了。然後她抱著衣服轉向我,給了我一個吻。平常,柳馨一進家門我都會迎上去接受她一個吻,然後幫她換鞋,或者脫去外衣,或者從她手裡接下一些不重的東西。這都是以前我進家門時她對我做的動作。不知道為什麼,也沒有特別的提醒,現在的我很自然地對她這樣做了。這也許就是雙方愛的默契吧。

  我沒說話,從凳子上下來就急忙走向廚房。柳馨這麼早就回來了出乎了我的預料,我得趕緊做飯去。柳馨把衣服疊好放進衣櫃後,也走進了廚房。

  “準備做什麼好吃的?”柳馨隨便問了一句。我正埋頭洗菜,沒答她,頭也沒回,但我能感到她從後面靠近我。我正想作出一點反應,柳馨的雙手已經從後面伸過來摟住了我的腰,她的身體也向前傾,靠在了我身上。

  “我說過衣服以後不要曬在陽臺外面了,你那樣收衣服曬衣服挺累人的,還有危險。”柳馨嘴巴湊近我的耳朵,輕輕柔柔地說。

  我輕輕點點頭,算是回應。

  柳馨把我摟緊了一些,臉貼著我的臉嘶摩起來,輕輕地說:“現在還早,我不餓。”

  感覺到柳馨這一連串的言行,我早就明白了她此時的心思。我故意扭動一下身體,想掙脫她的雙手。“做完飯,吃完飯再說。”我說。

  “現在不急了?”柳馨輕聲挑逗一句,雙手在我腰間捏了一下。

  “我什麼時候急了?”我說這話時,忽然覺得耳根有點發熱。我停下洗菜的手,抓住柳馨摟在我腰間的手,想扳開它。我這是在故作姿態,明擺著,以我的力氣,哪裡扳得開她。我的一雙小手抓住她的手腕都不能合攏。這就是現在男女之間體型的差距,女人簡直佔據壓倒性的優勢。

  “你不急?”柳馨毫不理會我的雙手,繼續在我耳邊輕笑著說,“不急中午我走的時候那樣挑逗我,弄得我一個下午心不在焉的,還沒到下班時間就急著趕回來了。這時候不急了?”

  我嘴角一動,感覺出我的臉上一定露出了一絲控制不住的開心的笑意。這個表情柳馨顯然看在眼裡,她把嘴湊上來開始吻我的脖子和肩胛。我放緩了呼吸,手上也松了勁。柳馨慢慢地把我的身體轉過來,給了我一個長長的熱吻。然後,她一彎腰就把我橫抱了起來。

  我躺在柳馨懷裡,轉了轉頭,把臉貼在她肩上,抬眼看著她。柳馨就這樣抱著我站著,一動不動,也只是雙眼盯著我看。我被她看得臉上發燒,輕哼了一聲:“站著幹啥?不累啊?”

  柳馨低低頭貼得更近一點看我。她的嘴微微張著,嘴上還帶著她剛才熱吻我時留下的液體,濕潤濕潤的,看著很性感。

  “抱著你,再久我也不會累。”柳馨嘴裡輕輕地,慢慢的,幾乎一字一頓地吐出了一句。

  我們的臉這時貼得很近,我能感覺到柳馨說話時口裡吐出的熱氣,這種熟悉的氣息讓我很放鬆,也很享受。我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第四章

 

  對於身邊世界的變化,張揚遠比我適應得快。剛開始,張揚也是極度不適應。對於他這樣的職業,身材和外貌是本錢,這樣的變化對他從裡到外的打擊都很大。變化初起時,張揚和藍倚紅這對金童玉女剛剛一起接了一部新戲,正在劇組裡熟悉劇本和做一些前期的準備工作。隨著變化一天天地顯出明顯的跡象,劇組裡紛紛亂亂,不知如何應對。張揚更是陷入了深深的苦悶之中。他發現身邊的女人(女演員、女職員)漸漸地幾乎能和自己平視,眼神中也漸漸沒有了過去那種敬羨之情。終於有一天,他和藍倚紅在一起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需要略略抬頭才能和她對視,一時間,灰心沮喪的情緒在全身各個角落彌漫出來。當天,張揚便從劇組不辭而別。

  劇組隨後不久也就解散了。

  張揚感覺自己是象逃犯一樣,離開劇組後迅速回到了自己的寓所,把自己關在室內,儘量不與外界接觸。但即便如此,身邊熟悉的一切仍讓他感到壓抑,無法逃避。於是他又象逃犯一樣,匆匆買了張機票,一個人飛去國外度假。在地中海濱一個寧靜浪漫的小城裡,張揚漸漸地讓自己放鬆了下來。在這裡,每天沙灘上都在演繹著一幕幕的浪漫故事。情侶們在此嘻戲、依偎、擁抱、熱吻。唯一不同的就是這些男女身高正好顛倒了過來。張揚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他漸漸平靜了下來。有一天晚上,他在電視上看到一則反復播報的新聞------當地發生了第一起女人□□男人的事件。張揚猛地一下子覺得自己清醒了,有一種恍然大悟豁然開朗的感覺。接下來,他便開始整理心情,調整狀態,找到了重新出發的感覺。

  人生如戲。

  回國後第二天,張揚拿著之前剛剛放棄的劇本,回到了自己所屬的影視公司。一路上,他和往常一樣跟同事熟人打著招呼。那些他走時還只是和他目光平視的女同事,這時都已比他高出了許多,但這一點也不影響張揚此時的情緒。他敲開老總辦公室的門,把手中的劇本遞過去,建議馬上上戲,只需將男女角色對調就行了。

  老總一臉驚訝又狐疑。

  “這是一個商機。”張揚說道,“只要我們拍出了第一部在這種男女狀態下的戲,保證搶眼,火爆,產生轟動效應。”

  說這話時,張揚心裡很清楚,這對他本人而言也是一個絕好的機會。能成為第一個出演這種另類角色的男演員,他也一定能名利雙收。

  老總身材本來就不高,這時更是矮矮瘦瘦。看他臉色憔悴的樣子,顯然這段時間承受了很大的壓力,既有公司今後的考慮,又要適應身為男人的心態轉變。此時的他略一沉吟,眼中猛地發出異樣的光。他又看到了新的希望。

  走出老總辦公室,張揚一身輕鬆。他不自覺加快了腳步。雖然現在的他走得再快也不能用大步流星來形容了,但能這樣甩開四肢行走,他心裡還是覺得很暢快。在樓道拐角處,突然走出一個人,和他一下子撞到了一起。來人身材高大,張揚一頭撞到了她懷裡,由於速度太快,他的身體被反衝力一推,頓時立足不穩,跌坐在了地上。

  來人也驚叫了一聲。是個女聲。

  被女人這麼一撞便跌坐在地上,張揚剛才良好的情緒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有些懊惱地手撐著地想站起來,眼光在地面上首先看到了一雙高跟鞋,然後是腳、小腿、然後是女人粉紅色的裙子。這是一條張揚很熟悉的裙子。

  撞倒張揚的果然就是藍倚紅。

  藍倚紅看到被自己撞倒的是張揚,也大吃一驚,她趕緊蹲下來扶起張揚。當兩人都站直了身體,張揚便發現這時的藍倚紅實在太高了,高出自己不止一個頭。頓時懊惱之外自信和自尊大受打擊。

  張揚設想過多種自己和藍倚紅再次見面的場景,也為此做了很多心裡準備,自覺得應可以坦然面對。但兩人此時真正碰面了,而且以這樣突如其來的尷尬的形式碰面,這讓張揚一下子有點懵了,之前所做的心理準備蕩然無存。

  兩人一時間就這樣呆呆地面對面站著。

  “你摔疼了嗎?”藍倚紅輕聲問了一句。她扶起張揚後,雙手立刻離開了張揚的身體。仿佛眼前的張揚是一個陌生的男人。她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那個高大壯實的張揚就是眼前這個只到自己胸口那麼高的男人,而且還被自己這麼不經意地一撞,便跌坐在了地上。她看著張揚仰著頭呆呆地看著自己,眼神中幾分茫然,幾分無助。一下子回過神來,關切地問了一句。

  藍倚紅的聲音沒有變,還是那麼輕柔,帶一點沙啞的尾音。這熟悉的聲音把張揚從茫然無措中拉回到了現實。

  “沒事,沒事。”

  兩人對視一笑,笑中還多少有點尷尬。

  “你還好嗎?”藍倚紅問。

  “一切正常。”張揚已徹底清醒過來了,他拍拍身上的灰,說:“你這是要去哪?心不在焉的。”

  “老闆要我到他辦公室。”

  張揚馬上明白了,於是他沉吟了一下,又抬頭看著藍倚紅,說:“我有事要跟你談,我在一樓的茶水間等你。”說著他頓了一頓,“記住,無論老闆跟你說什麼,你都一口先應下來,回頭我跟你解釋。相信我。”

  張揚說這話時,好象又找到了自己過去自信的感覺。說完,他伸出手想拍拍藍倚紅的肩膀,出手才發現藍倚紅的肩膀太高了,他只好抓住藍倚紅的手臂,用力捏了一下。一晃眼,他看見自己的手在藍倚紅的手臂上,顯得又細又小。剛生出的一點自信一下子又無影無蹤了。

 

 

 

第五章

  張揚坐在茶水間裡,看著藍倚紅滿臉心事地推門進來,坐在了他桌子對面。張揚腦子一陣眩暈,眼前這個高大的女孩就是以前那個在自己身邊小鳥依人的藍倚紅嗎?這個女孩現在即便是坐著,也能讓他感覺出一種巨大的居高臨下的壓抑感。

  適者生存。張揚心裡默默念著:能迅速適應變化是一種生存的智慧。想到這,張揚覺得儘管現在身邊的女人,包括眼前的藍倚紅比自己高大強壯得多,但從心理上說,自己依然比她們強大的多。

  “你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說吧。”藍倚紅很困頓的樣子。

  “別忙,你先幫我一個忙吧。”張揚很輕鬆地說,“把這扇窗打開,扣得太緊了。”他想讓彼此之間從尷尬的狀態中解脫出來。

  “你自己幹嘛不去開呀?”藍倚紅坐著沒動。

  “我夠不著鎖扣,搬來凳子夠著了,發現鎖扣太緊了,我推不開。”張揚說著,語態神色中沒有一點難為情,“這屋裡悶得很。”

  藍倚紅看著眼前的張揚那小小的身板,沒吭聲。她起身走到窗邊,手上略略加了點力,便把窗推開了。一陣風吹了過來,很清爽,藍倚紅便站在窗邊,做了一次深呼吸。

  窗外的天很藍很藍。

  藍倚紅轉過身,靠在窗臺上,看著張揚。“有什麼話就說吧,我聽著呢?別故作高深。我心裡挺煩挺亂的。”

  “你還是坐下來吧,你現在這麼高,本來就讓我挺大壓力的,還這麼站著。”

  藍倚紅一笑坐了下來。

  “你答應老闆了?”

  藍倚紅點點頭。“可我心裡一點底都沒有,這戲怎麼演呀?”

  “怎麼演?很簡單。編劇怎麼寫我們就怎麼演,導演怎麼說我們就怎麼演。”

  “這怎麼行?”

  “怎麼不行,不就是換個角色演嘛。”

  “換個角色?”

  “對呀,換個角色,僅此而已。”張揚說這話時表情很輕鬆,“我們做演員的,不就是不斷地扮演不同的角色。今天演英雄好漢,明天演漢奸叛徒;今天演正人君子,明天演流氓地痞;角色反差雖大,但這是我們的基本功呀。”

  “說是這麼說,但現在這種反差和我們所說的角色反差不一樣。”

  “沒有什麼不一樣的。其實就是,以前我演強者,你演弱者,現在你演強者,我演弱者。就這麼簡單。”

  “可你是男人,我是女人呀。”

  “對,說白了,現在就是你演男人,我演女人。這樣清楚了嗎?”

  藍倚紅聽著眼睛睜得老大。

  “仔細想想,你就明白了。”張揚說得不緊不慢,“其實,人生如戲,我們每個人都在扮演自己要扮演的角色。在父親面前是兒子,在兒子面前是父親;在下級面前是領導,在上級面前就是馬仔;在弱者面前是強者,在強者面前是弱者。角色演好了,一生順風順水,演不好,便會磕磕絆絆,一輩子找不著北。”

  張揚的話中的理由很充分,藍倚紅聽了不禁陷入了沉思。

  “別急,我們慢慢來。”張揚說著一頓,“做我們這行不是強調要體驗生活嗎?體驗要扮演的角色的生活,體會,瞭解他們的感受、心態、環境以及喜怒哀樂,才能把角色演活,演好。來,我們從現在開始,體驗生活。”

  “怎麼體驗?”

  “這次體驗生活其實很簡單,你身在其中呀。”

  “身在其中?”

  “不是嗎?”張揚說著指一指窗,“剛才我讓你幫我開窗,就是讓你體驗一種身為強者的感覺。沒有你的幫助,我連開窗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了,你不覺得你比我強得多嗎?”

  藍倚紅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好,你現在把手伸過來,握著我的手。”張揚說著也伸出手。

  藍倚紅照著張揚的話做了。她把手伸向張揚,握住張揚的手,才發現自己的手比張揚的手大得多。自己寬大的手掌,細長的手指能把張揚整個手包在自己手心裡。

  “怎麼樣?找到感覺了嗎?”張揚問。他看到自己的手在藍倚紅的大手的反襯下,顯得那樣小而無力,心裡多少有一點波動,但瞬間他又恢復了平靜,甚至漸漸地發現,自己從內心裡挺喜歡自己的小手被女人這樣握在手心裡,溫暖,舒服,能讓人從心底安定下來。

  藍倚紅沒有回答,只是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張揚。

  “有沒有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感覺?”

  藍倚紅試著手上加點力,把張揚的手握緊一些。張揚嘴一歪,說:“你別真用力呀,弄疼我了。”

  “對不起。”藍倚紅趕緊鬆開。

  “好,有感覺了,咱們繼續。今晚你請我吃飯吧。”張揚說。

  藍倚紅一楞,“為什麼我要請你吃飯?”

  “體驗生活呀。現在你是大女人,我是小男人,當然要你請了。”張揚說完一停,又補充了一句,“以前我請你還少呀?”

  藍倚紅不可置否地一笑。張揚便接著說:

  “好,現在站起來,牽著我的手。去停車場,為我開車門,替我當司機。呵呵,做弱者挺享受的嘛。”

  兩人來到車庫,上了藍倚紅的車。

  “你的車呢?你怎麼自己不開車來。”上車後,藍倚紅問。

  “我現在開不了車了。現在開車對我們男人來說已經是沒有能力做的事了。你看,腿不夠長,力氣也握不穩方向盤。”張揚很平靜地說,“怎麼樣?又找到一點感覺了吧。”

  藍倚紅看看張揚,表情很複雜,既有一點興奮,又有一點疑慮。

  離開公司,車子上了一條熱鬧的大街。藍倚紅在一個高檔商場前停下了車。“你在車上等我一會兒,我買點東西。”說罷,她戴上墨鏡,下車進了商場。

  張揚靠在椅背上,閉上眼打起盹來。剛迷糊了一陣子,便被敲玻璃窗的聲音弄醒了。張揚睜開眼,看到一個穿著制服的女保安在敲窗向他示意。張揚放下玻璃。他懶得戴上墨鏡,估計現在的樣子也沒人能認出自己。

  女保安果然沒認出張揚,她往車內張望一下,問:“車裡就您一個人?”

  張揚點點頭。

  “您最好從裡面鎖上車門,這樣安全。”

  張揚笑一笑,正準備照做,藍倚紅手裡拎著兩袋東西已經從商場回來了。“怎麼了?有什麼事嗎?”藍倚紅問。

  “您是車主?”

  藍倚紅點點頭。

  “以後最好不要把男士一個人留在車上,這樣不安全。”女保安邊說邊幫著藍倚紅開車門,“現在的男士們跟孩子是一樣的,您能把孩子一個人留在車上嗎?”

  藍倚紅向這位女保安道了謝,然後坐進車裡。

  “你看,我說你是身在其中吧,感受無處不在,這種生活還需要體驗嗎?”藍倚紅關上門,張揚便說了一句。

  “我現在的感覺不是我演男人你演女人,而是我演大人你演小孩。”藍倚紅說著噗呲一笑,“來,看看,我買了什麼?”。

  “買了什麼?”

  “我買了雙鞋子,平跟的。”藍倚紅說著便換起鞋來,“給你也買了一雙,內置增高墊的。這樣你和我在一起會舒服些。現在男人都穿這樣的鞋了。你快試試,不合腳我馬上去換。”

  張揚接過鞋子說:“有進步,感覺找得很快。”

  “別誇。我是擔心我們這樣在一起,時間久了你會得頸椎病。”藍倚紅說完一笑,她覺得自己是找到一點感覺了。

 

 

第六章

  當晚藍倚紅喝多了。藍倚紅平時並不喝酒,當晚為了找感覺,張揚建議她喝一點。“現在口渴嗎?來,應該先來一大杯啤酒潤潤喉嚨。這裡的鮮啤口感很不錯的。”張揚說。

  藍倚紅看著一大杯鮮啤端上來,擺在自己桌前,抿了一口。張揚便說:“你應該大口大口地喝,一口氣喝下大半杯。這樣才有感覺。”

  “試試。”張揚慫恿著說。

  藍倚紅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

  “怎麼樣?爽吧。”

  “嗯!爽!”藍倚紅重重地點點頭。

  “啤酒就要這樣喝,才能喝出味道。”張揚說完很有感慨地歎了口氣,“可惜這樣的日子對我來說一去不返了。”

  “別這樣。”藍倚紅說著伸出自己的一雙大手把張揚的兩隻手握在了手心裡,“來,你也喝,我陪你。我知道這段時間你也很鬱悶,今晚我們喝個痛快。”

  就這樣,藍倚紅很快就喝多了。藍倚紅酒量本來就不大,平時也喝得少,當晚卻被挑起了興致,喝得又快又猛。到後來張揚想勸她都勸不住,越是喝得多了,還越要再喝,最後喝得一頭撲在了桌上。

  看到藍倚紅喝成這樣,張揚發愁了。他知道僅憑自己是絕對不可能把藍倚紅這樣體重幾乎超出自己一倍的女人扶回家的。而且藍倚紅還是很容易被人認出的,如果真碰上誰用手機拍個照,明天一定在網上沸沸揚揚地傳播開來。張揚只好在包房裡坐著看電視,等到很晚了,估計外面的客人走完了,張揚才在餐館服務員的幫助下,把藍倚紅扶上了計程車。車到目的地,張揚又去找來門衛保安,才把藍倚紅送進了家門。

  關上房門,張揚還忙乎了一陣。他先是想方設法把歪倒在沙發上的藍倚紅弄的清醒一些,然後想扶她躺到床上。哪知藍倚紅歪歪扭扭走了兩步,便癱到在地上,任由張揚怎麼推搡,再也醒不來了。

  張揚一時沒了辦法,只好從床上拿來一條毯子,給藍倚紅蓋上,又在她頭下墊進一個枕頭。好在地上鋪的是地毯,這樣湊合一晚應該還行。

  安頓好了藍倚紅,張揚一下子覺得挺累的。確實,像這樣照顧藍倚紅,消耗了他太多的體力。他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緩了口氣,便想離去,但一看時間,此時早已過了午夜。對於他這樣一個孤身男子,這種時候單獨出門總是不怎麼安全的。張揚想了想,便決定就在藍倚紅這裡過夜。

  張揚看到藍倚紅躺在地上,睡得呼呼作響,便起身在屋子裡走了走。他和藍倚紅已經非常熟了,兩人之間有一種相互心照不宣卻始終沒有明確說出來的感情,有幾次張揚想把這份感情挑明,話到嘴邊還是沒說出來,總想著還有更好更合適的機會。藍倚紅這間房子張揚一點也不陌生,他也不是第一次在這裡過夜。但以前總是藍倚紅睡房裡的床,他睡廳裡的沙發。現在藍倚紅就睡在沙發前的地板上,張揚覺得自己再睡在沙發上有些不妥。

  張揚決定自己進房間,在藍倚紅的床上睡覺。做這樣的決定對張揚來說並不困難,因為他和藍倚紅都是娛樂圈裡的人,放得開,而且兩人關係還這麼不一般。張揚走進裡屋,屋裡的空氣裡有一種他很熟悉的香水味。他看到藍倚紅的床很整齊,再上下看看自己,便打算先洗個澡再睡。

  張揚洗了澡,穿上了藍倚紅掛在浴室櫃子裡的淺藍色的浴衣。這件浴衣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長太大了,穿在他身上衣服下擺幾乎拖到了地上,袖子也是卷了又卷,才讓自己的一雙小手能從寬大的袖口伸出來。張揚在鏡子前照一照,看著自己像小孩穿大人衣服一樣,很滑稽的樣子,不禁苦笑了一下。

  現在哪裡只是藍倚紅在體驗生活,他自己何嘗不是也在適應自己的新角色。唯一不同的是他是男人,是經過理性思考後,主動調整罷了。但即便這樣,對於他,一個男人而言,適應現在的一切,需要承受的壓力,需要面臨的困難,都遠比身為女人的藍倚紅多得多。

  張揚躺在床上,很快也睡著了。這樣一天下來,他也很累很累。

  天亮時,藍倚紅先醒了過來。昨晚的事情她略有記憶。她起身喝了口水,便走進臥室,看到張揚在他床上睡得正香,便輕輕一笑,掩門出來了。

  藍倚紅洗了個澡,換了一套寬鬆的衣服,便走進廚房做早餐。她把做好的早餐端到餐桌上的時候,聽到房間裡有一點動靜。藍倚紅便推門走了進去。

  張揚在床上翻了個身。

  藍倚紅慢慢走到床邊。她在床沿上坐了下來,仔細看了看睡夢中的張揚-----臉色有些疲憊,但鼻息均勻,似乎睡得很安心,很放心。藍倚紅看著看著,心裡突然有一種衝動。她伸手摸了摸張揚的臉,然後俯下身去,想吻張揚一下。

  張揚的眼睛這時候迷迷糊糊地睜開了。

  “你----要幹啥?”張揚臉上閃過一絲驚慌。

  藍倚紅趕緊坐直了身體。她決覺得自己臉上有些發燒,便把臉偏到一邊,說:“沒什麼。”藍倚紅說著站起身來,“早餐做好了,醒了就出來來吃吧。”

  快走到門邊的時候,藍倚紅已經恢復了平靜。她回過頭,做了個鬼臉。

  “你的睡像好可愛,像個睡美人。”

  張揚洗刷完畢,見藍倚紅坐在餐桌邊等他一起吃早餐,便坐了過來。

  “睡地板的滋味很不錯吧。”張揚調侃一句。

  “還行。你呢,我的床睡著舒服吧。”

  “也還行。”張揚說著,頓了一頓,“以後你可不能這麼喝酒了,把我累得都快散架了。”

  “你又沒喝醉,累什麼?”

  “你知道我是怎麼把你弄回來的,你這麼大的塊頭,不想想。”

  藍倚紅一聽,有些難為情。她低下了頭,說:“真不好意思。”說完藍倚紅頭一抬,“你也想一想,以前你喝多了,我是怎樣把你弄回去的。咱兩扯平了。”

  “我喝得再多,也最多是一步三搖,你是一團爛泥。能比嗎?我喝多了是一種境界,一步三搖,飄飄欲仙,呵呵。你不能喝就別逞能。”

  “呵呵,這不是找感覺嘛。還別說,這感覺很不錯。我不能飄飄欲仙,但能酣然入夢,也很好嘛。”

  兩人吃罷早餐。張揚便起身收拾餐具,藍倚紅看了一眼,一臉困惑地問:“你這是要幹什麼?”

  “繼續找感覺呀,體驗生活。”張揚邊收拾邊說,“你坐到沙發上去吧,別在著妨礙我做事。”

  藍倚紅呵呵一笑,看著張揚收拾完餐具,進了廚房,便在屋裡無所事事地踱步。一會兒,她放起了音樂,靠坐在沙發上,很享受的樣子。

  張揚從廚房裡出來,手裡端著一杯茶,放在了藍倚紅面前。“怎麼樣?感覺不錯吧?很享受吧。”張揚說著在藍倚紅的旁邊坐了下來。藍倚紅側頭很認真地看了張揚一眼。

  “張揚,老實說,你真的接受了這樣的角色轉換嗎?”

  “什麼真的假的,這就是現實。”張揚靠在沙發上伸了個懶腰,“適者生存啊。我就納悶了,現在你們女人這麼高大,這麼強勢,怎麼骨子裡還是小女人呀。感情動物。”

  藍倚紅沒吭聲。

  兩人靜靜地聽了一會兒音樂。

  “我想請你跳個舞,可以嗎?”藍倚紅突然問。

  張揚頭一歪。

  “不勝榮幸。”

  藍倚紅起身,牽著張揚的手,卻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始。“繼續體驗生活吧。”張揚開口了,“你摟著我的腰,我搭著你的肩。你跳男步,我跳女步。你帶著我跳,”

  於是兩人便跳了起來。過去,兩人跳舞一直很默契。現在,兩人顛倒了位置,讓藍倚紅帶著只有她胸口高的張揚跳舞,兩人一時都有些不適應。

  偶然間,當他們跳到鏡子前時,張揚看到這時的自己站在藍倚紅跟前,真的就像孩子站在大人跟前一樣。一種很自然的心理作用使他讓自己的身體和藍倚紅靠近一些。心裡生出一個孩子般的念頭,想一頭紮入身邊這個高大女孩的寬大溫暖的懷裡。

  音樂是一段英文歌,很柔,很慢。兩人身體靠得很近,彼此能聞到對方身上的氣息。兩人都覺得此時應該說些什麼,又都一時間沒有說話。

  良久,還是藍倚紅先開了口。

  “跳舞,你眼睛應該看著我呀。”藍倚紅輕輕地說。

  張揚抬起頭。兩人目光一碰,張揚感覺出藍倚紅眼裡閃爍出一種異樣的光,這目光很深,很熱,他想避開,又不自覺地和它交織在一起。

  張揚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說:“阿紅,其實,有些話我早就想跟你說了,我們。。。。。。”張揚說了一半又停了下來,再次深呼吸。

  “我知道。”藍倚紅輕輕地接了上去,“你一直喜歡我,我也是。。。。。。”

  藍倚紅話一出口,才發覺自己也只說了一半,而臉已經發燒。兩人這時靠得很近,說話聲音都很輕,舞步也很自然很默契地停了下來,面對面站著,看著對方

  “你為什麼早不向我表白呢?”藍倚紅問。

  “你不是也沒說嗎?”

  “你是男人,這種事怎麼能女孩先開口呢?”

  張揚一時無語。他腦海裡曾經設想過很多與藍倚紅挑明關係時的情景,但眼下以這樣的方式捅破這層窗戶紙,是他始料不及的。他一直很奇怪,自己在其他方面都敢作敢當,很有血氣,是標準的膽汁型,偏偏在男女感情方面是粘質型的。但今天,在這樣一種情景之下,自己卻有一種要說出來的衝動,有一種要儘快和身邊這個高大的女孩確定彼此關係的念頭。難道這就是一個身為弱者的心態------急於要尋找到依靠,才覺得心裡踏實。

  “你穿著我這件衣服真是很可愛。”藍倚紅找到了打破此時雙方無語的話題。她注意到張揚的手是從卷起許多的袖口伸出來的,而且寬大的袖口更反襯出張揚手臂的細小。於是她不經意地說了一句。

  “哦,對不起,我該先換衣服的。”張揚低下頭扭身就走。

  “別急。”藍倚紅一把抓住張揚,把他拉回到自己身邊。這時音樂終了,顯得特別安靜。

  “你知道你睡覺時,我坐在床邊想幹什麼嗎?”藍倚紅似笑非笑。

  張揚似乎猜出了藍倚紅的意思,但卻不自覺地故作無知地搖了搖頭。

  藍倚紅湊近張揚的耳朵,輕輕地說.

  “想-----強暴你。”

 

 

 

第七章

  每個週五,我都會早早地去幼稚園接回孩子。幼稚園離家有一站路,去的時候我都是步行(現在的我開不了車,家裡的小車現在已歸柳馨使用),我討厭搭乘公車。在人群中等車,在人群中上車,上車後無論怎樣伸直手臂,也夠不著車廂上方的扶手,人少的時候還能找個椅背扶一扶,人多的時候真是很尷尬。所有這些都讓我產生很不舒服的感覺。但孩子們不願走路回家,所以接了孩子後我只能去搭公車。有一次,公車上人很多,上車後有一個胖胖的大學生模樣的女孩起身讓座,我道了聲謝,便讓兩個孩子在位子上坐下來。女學生穿著一件露肩露臂的吊帶裙,她讓了座後,就站在我身後,伸直手臂握著車箱頂部的扶杆。我偶爾一回頭,發現我的腦袋正好在她張開的腋下。鼻孔一不小心就湊在了女學生腋下一團黑乎乎、毛茸茸的腋毛上,由於靠得很近,我甚至能透過腋毛看到她的毛孔。當時我就一陣反胃,想掩鼻又覺得不禮貌。女學生卻絲毫沒有察覺到在她腋下這個矮小的男人的神情和感受,她戴著耳塞聽著MP3,還微微搖頭晃腦,口中哼哼唧唧,眼睛時睜時閉,但卻再也沒有向下看我一眼。我趕緊側過頭,臉卻一下子貼在了另一邊一個女孩的肩臂上。當天天氣很熱,這個女孩也穿著一件無袖的連衣裙,她手臂上滲出的汗珠一下子全擦在了我臉上。弄得我臉上粘粘的、濕濕的,很難受。更讓我意想不到的是這個女孩竟然就是鄰居家的孩子小麗。小麗也認出了我,很有禮貌地叫了我一聲。車上很擠,一時間我發現自己竟然避無可避地被這兩個高出我許多的女孩緊緊地夾在中間。頓時,我有點呼吸不暢,雙腿發軟,有些站立不穩,東倒西歪。小麗趕緊伸手攙扶住我。

  “李叔叔,你怎麼了?”小麗問。

  “沒什麼。就是有些氣悶。”我強作精神地說著,感覺出小麗攙扶我的手很有力,便回頭對她報以一笑,以示感謝。小麗這時身體努力向後擠了擠,給了我相對寬鬆的空間。

  看著小麗一手握著車頂的扶杆,一手扶著我,站得穩穩的,我心下不禁一陣感歎,一陣失落。這麼一個剛剛發育長大的女孩子都比自己這麼一個成熟的男人健壯有力,我心裡一時真不知是什麼滋味。

  從那以後,每逢週五接孩子,我都早早地趁高峰時段沒到時,就把孩子接回家。接回孩子後,我便要開始為老婆孩子準備一桌豐盛的週末晚餐。柳馨在這天,一般是不管工作多忙,或早或遲都會盡可能回家吃飯。

  這天,柳馨進門時,手裡又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我迎上去的時候,孩子們早已從屋裡跑出來一左一右抱在她身上。我蹲下來,把柳馨換下的鞋子收進鞋櫃,然後站起來,幫她脫下西裝外衣。平時我幫柳馨脫外衣時都要踮著腳,今天卻一伸手就可以了。我有些納悶:頭一低才發現今天我穿的是一雙有著松糕一樣厚的鞋底的拖鞋,是柳馨昨天剛替我買的。當時柳馨讓我馬上換上試試,我堅決不肯。這是我自尊又自卑的矛盾心態在作祟。我一直覺得,身為男人,怎麼能靠穿高跟的鞋來顯得自己高大些呢?(以前我最看不慣一些男人穿著很高鞋跟的鞋,使他們看上去顯得挺高)。但今天早上,柳馨走後,我一個人在家,便偷偷地穿上試試。感覺挺好的。能讓自己高一些當然感覺好。於是我便把我原來那雙平底拖鞋收了起來,放進了鞋櫃。

  我拿著柳馨脫下的衣服,轉身正準備進臥室把衣服掛起來。柳馨伸出一隻手把我一下子拉到她身邊,就勢給了我一個吻。我趕緊側過臉想避開。

  “孩子在呢?”

  我話沒說完,柳馨動作更快,還是在我嘴上吻了一下。

  “這是程式。”柳馨一笑,眼神裡充滿愛意。

  我的臉一下子紅了。柳馨一送手,我趕緊轉身進屋,背後便聽到孩子們的聲音。

  “媽媽偏心,只親爸爸,不親我們。”

  我走出臥室時,看到柳馨已經蹲下來,把孩子們抱在她懷裡,左一個右一個地親他們的小臉。我走去拿柳馨放在門邊的幾個裝的滿滿的購物袋,手一拎,挺沉。於是兩隻手用力才拎起一個袋子,挪著腳步走向廚房,邊走邊說:

  “什麼東西呀?買了這麼多。”

  我在廚房放下袋子,柳馨已經放開孩子們,兩隻手一手拎著兩三個袋子跟著走了進來。

  “還不都是家裡吃的用的,你總不願意去超市商場這些地方,我有時間就一次性多買一些,也省你的事。”

  我看著柳馨雖然有些吃力,但還是一口氣把所有的東西拎進了廚房,便哼了一聲:“你現在怎麼這麼大的力氣?”

  “呵呵,男女有別,別不服氣。”柳馨說著卷起襯衣袖子,“怎麼?不信?再掰掰手腕?試試?”

  一年前,我和柳馨在家沒事時,會經常掰掰手腕。那時男人的體型變化已經很明顯了,但我就是不願意接受這一變化,一度幻想著女人可能就是個子高些,力氣應該還是不如男人的,尤其是爆發力。剛開始的時候,掰手腕我確實還能贏柳馨,看著手臂明顯比我粗大的柳馨被我掰倒,心裡很爽。柳馨似乎也不在意,輸了就笑一笑,說一聲:

  “男人就是男人。”

  現在看來,我當時能掰贏柳馨完全是因為各自的心理作用。當時我心裡還一直堅信自己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柳馨也還沒有走出‘弱女子’的思維定式。但現實終歸是現實,後來,可想而知,我漸漸從贏多輸少到輸多贏少,最後是無論怎樣都再也掰不贏柳馨了。在這個過程中,我一點一點地從柳馨身上感受現實,柳馨也一點一點地從我身上找到強者的角色定位。

  有一天,柳馨回家時,很累的樣子,我又提出要和她掰手腕,想著趁她疲憊能不能贏她一回。可是結果是不管我怎麼用盡全力,柳馨始終面帶微笑,一次次很輕鬆地掰贏我。我很懊惱,當我們倆的手再次握在一起準備比試時,我突然伸出另一隻手,兩隻手一起用力,一下子把柳馨扳倒了。柳馨一愣,瞬間又回過神來,對我耍賴似的行為報以呵呵一笑。

  “好,算你贏,再來一次。”

  這一次柳馨也用足了力氣,我們僵持了很久。漸漸地,柳馨還是佔據了優勢。我發現我兩隻手無論再怎樣用盡全力,柳馨一隻手還是能不斷地加上勁,一點一點無情地把我的手壓向桌面。那一刻,殘留在我心底的最後一絲強勢男人的心理徹底崩潰了。在柳馨這一隻強壯的手臂面前,我的雙手乃至全身的力氣都變成了一種絕望的掙扎。我輸的這麼乾淨徹底,這讓我不得不痛苦地承認,在現在的社會裡,身為男人的我,在柳馨這樣的女人面前,是一個無可爭議的弱者。當天晚上,上床睡覺的時候,我第一次心裡沒有抵觸地被柳馨摟著,很安心地在她懷裡睡去。

  此時,我見柳馨卷起衣袖,重提掰手腕的舊事,心裡有些觸動,便不做聲,只是默默地從購物袋裡拿出東西,分別放進冰箱櫥櫃裡去。柳馨也不多說什麼,蹲下來和我一起整理買回來的東西。這時,我看到一個袋子裡有兩個從包裝上看不像食品的東西,便問:

  “這是什麼?”

  “哦,給孩子們賣了兩個玩具。”

  我拿出來一看,是一個卡通模樣的娃娃和一把聲電玩具槍。

  “這是給焱焱的,這是給淼淼的。”

  男孩叫焱焱,早半小時出生,是哥哥;女孩叫淼淼,是妹妹。

  柳馨聽了我的話,沖我一笑。“正好倒過來,娃娃是給焱焱的,槍是給淼淼的。”

  “不會吧,你打算把孩子培養成什麼樣?女孩子舞槍弄棒的,像什麼樣?”

  “讓孩子們自己挑吧。”柳馨說著一手拿著一個玩具走出廚房,“焱焱,淼淼,快來,媽媽給你們買玩具了。”

  我跟著柳馨走出廚房,只見兩個孩子已經跑到了柳馨跟前。

  “我要槍。”淼淼一手把聲電槍搶在手裡。

  “這娃娃真可愛。”焱焱喜滋滋地把卡通娃娃抱在胸口。

  柳馨回過頭,看著我說:“怎麼樣?老公,你落伍了。”

  我走上前,蹲在女兒淼淼跟前,說:“淼淼,你看那個娃娃多漂亮呀,你不喜歡?”

  “爸爸,我們幼稚園只有男孩才玩那些娃娃的。”

  我越聽越覺得糊塗。“淼淼,你是女孩子,女孩子怎麼會喜歡槍呢?”我問。

  “你看那些員警阿姨,解放軍阿姨,拿槍的都是女人呀。”

  孩子的話真是最真實的,我一下子反應過來了,只好默默地站起身,轉身回廚房時,我眼角一掃,看到我兒子焱焱正開心地擺弄著他手裡的娃娃。

  柳馨跟著我進了廚房。“你呀,不能總把自己關在屋裡,要走出去,多和外界接觸。”柳馨說著走到我跟前,雙手扶在我肩膀上,“不過,也別急,我理解你,慢慢來。”

  柳馨淡黃色的繡花襯衣散發出一種淡淡的清香,我聞著很舒服。我正想著好好多聞一下,柳馨已經轉身走出了廚房。過了一會兒,柳馨換了一套居家休閒的衣褲,又走進廚房。她邊走進來邊說:“你去歇著,今晚我來做飯。”

  柳馨這個舉動並不讓我吃驚。平時,她只要時間精力允許,總會幫著我料理家務。這時,我停下手中的活,還沒來得及說點什麼,便看到孩子們叫著跳著跑了進來。

  “耶!太好了,媽媽做飯好吃。”

  等孩子們出去後,柳馨看著我直笑。“老公,你現在可不是一個合格的男人哦。孩子們的眼睛是雪亮的。要做個合格的父親,合格的丈夫,你還要繼續努力哦。”

  我站著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別傻站著呀。”柳馨說著,發現我穿上了松糕拖鞋,便走近我,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咧嘴一笑,“挺好嘛。你總不出門,現在商場裡女人的鞋子大多是平跟的,男式鞋子高跟的才受歡迎。我們女人也不喜歡男人太矮,就像以前你們男人總是喜歡個子高的女孩一樣。現在男女身高變了,但人類的審美是不變的。”

  柳馨走到我身邊,跟我比了比身高。“嗯,這鞋跟有五釐米,你穿著它就有我耳朵這麼高了。”她說,“這和以前你我的身高差距一樣了。”

  柳馨說這話時,和我站得很近,我很自然地把身體靠在了她的身上。我略一踮腳,仰起下巴搭在了柳馨的肩膀上。記得以前柳馨就總喜歡這樣雙手摟住我的脖子,仰起下巴搭在我肩上,使兩人的臉可以貼在一起。這時,柳馨把她的長髮向後攏了攏,以便我的臉能更好地和她肌膚相親。

  我們就這樣站了一會兒,柳馨才推開我,說:“你給我打下手,好嗎?我們一起做飯。”

  我點點頭。

  “我覺得我們現在這樣更好。以前我做飯你從不幫手,現在我們可以一起做飯,親親愛愛的,多好。”柳馨說話時,身子微微一扭,故意碰了我一下,眼裡洋溢著幸福之色。

 

 

 

第八章

  晚上,我把孩子們哄睡後,輕輕地掩上門走出房間。柳馨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我便挨著她坐了下來。柳馨很自然地伸開胳膊摟住我的肩膀,我也很順勢地頭一歪靠在了她肩上。結婚後,我們一直這樣,一有機會就一起靠坐在沙發上,看一些我們愛看的電視節目,享受只屬於兩個人的溫馨和浪漫。只是現在男女位置顛倒了,過去我摟著她,現在是她摟著我。

  “有機會你還是再去找一份工作,接觸一下社會,不能總把自己關在屋裡呀。”柳馨邊看電視邊說。

  我沒有吭聲。柳馨捏了捏我的肩膀,又把手伸到我腰間摸了摸。“整天待在家裡不動彈,你看你,身上都長出肥肉了。”柳馨說著看我一眼,“這樣吧,明天我就去會所辦張健身卡,你現在整天沒什麼事,去健健身,保持身材。”

  我覺得這個建議可行,便點了點頭。我其實挺喜歡健身的,過去工作忙,沒時間。

  柳馨見我點了頭,便一笑說:“你還要控制飲食,要減減肥。”

  “男人減什麼肥呀?好笑。”

  “你看你,現在真是和社會脫節了。現在社會變了,你們男人再壯實,幹力氣活也比不過女人。現在是苗條的男人才受女人青睞,才能讓女人見而生憐,憐而生愛。窈窕君子,淑女好逑嘛。”

  我一時也無話可說。只是鼻子哼了一聲:“你們女人真行,連《詩經》這樣流傳幾千年的東西都能篡改。”

  “《詩經》算什麼?”柳馨眼色一挑,“《聖經》都改了。最新出版的《聖經》已明確寫到,聖母先造了女人,再從女人身上抽出一根肋骨,造出了男人。所以男人是屬於女人的,是女人身體的一部分。”

  柳馨說到這,看著我嘻嘻一笑。“所以說,你是屬於我的,知道嗎?”柳馨說著,把我摟緊一些,“你是我身上的一根肋骨。呵呵。”

  我真是無言以對了。

  第二天,柳馨便帶著我去會所辦健身卡。一個瘦瘦小小的服務生領著我們參觀介紹。健身房裡大多是女人,而且穿著很暴露,尤其是在力量器械區域,全是身材高大粗壯的女人,在很自豪地展現她們健壯的身體。

  “你們這裡好像沒有什麼適合男人的健身項目。”柳馨看了一輪後說。

  “哦,這位女士,感情您是為您先生辦卡呀。”小服務生滿臉堆笑,“那請上樓。”

  服務生引導我們到了樓上,邊走邊說:“我們這裡針對男士的項目很齊全,這一層樓都是。您看,這裡是跳健美操的,那邊是專業減肥瘦身的,那邊還有,練瑜伽的。這些都是現在男士們特別喜歡的。”

  柳馨看上去似乎很滿意,她邊聽邊點頭。我看著聽著,忽然覺得腦子有些暈,身子發軟。幸好柳馨一個眼疾手快扶住了我。

  “你怎麼了?”柳馨關切地問。

  “沒什麼,我們回家吧。”我有氣無力地靠在柳馨身上。

  過了兩天,柳馨還是辦了卡,但無論柳馨怎麼鼓動,我一直沒再去那個健身房。

  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地過著。

  一天午後,我正躺在沙發上午睡,一個電話把我吵醒。我迷迷糊糊地拿起話筒,話筒裡傳出了張揚的聲音。

  “哥們,幹什麼呢?”

  “沒幹什麼,正睡覺呢。”

  張揚大學畢業後,一直忙著拍戲,天南海北地走,很少待在這個城市裡。偶爾回來了,我們也會匆匆忙忙地見一面,喝喝酒,閒聊瞎侃一輪。但自從男女身體發生這種顛倒性的變化後,我們再沒見過面。張揚還會跟我通電話,但他現在很火,總是來去匆匆,所以我們很長時間沒碰過面了。

  電話裡傳來的張揚的聲音沒變,還是一副很有磁性的男聲。“咱們見一面吧。半小時後你下樓,我讓車來接你。”

  接完電話,我一骨碌從沙發上翻身起來。聽到張揚熟悉的聲音,我仿佛找到了過去的感覺。長時間地待在家裡,我也確實有點悶了,很想找找像張揚這樣的好朋友坐坐,聊聊。

  半小時後,我來到樓下。一個女孩迎面走來。女孩二十出頭的樣子,個子挺高,留著齊耳短髮,上身穿一件亮黃色的休閒襯衣,下身是一條緊身的牛仔褲,光腳穿著一雙運動鞋,看上去很瀟灑,還透著幾分英氣。

  “你是李煒李先生吧。是揚哥讓我來接你的。”女孩語速很快。

  我抬起頭,眼前這個女孩用一個字就能準確地概括形容出來------大。真是一個‘大’美女,大圓臉,大骨架,大眼睛,大嘴巴,一笑之下,就連臉上的酒窩也特別大。

  “我叫歐亞美。”女孩大方地自我介紹。

  自從身體發生變化後,除了柳馨,我很少和女人打交道。現在,怎麼一個活脫脫的‘大’美女站在跟前,我一時有點手足無措。

  “我們走吧。”女孩似乎根本沒察覺到我的窘態,她說這話時,眼睛根本就沒有向下看我,說完話,她一轉身就走了。

  我有點沒回過神來,腳下沒有動。女孩回過頭,看我沒跟上,便說:“走啊,揚哥等著呢。”她說罷走過來,伸手要拉住我的胳膊。我趕緊避開,說:

  “好,走,我們走。”

  我跟在歐亞美身後走到一輛大馬力摩托車前。“上車。”歐亞美一抬腿跨上了摩托車。

  “摩托車?”我脫口而出。這讓我有點意外。我有些遲疑。歐亞美扭頭看了我一眼。“摩托車不好嗎?這麼好的天氣,正好兜兜風。”

  摩托車車身對我來說有點高,但我還是費了點勁坐了上去。坐上去後,我發現我的兩隻腳空空地吊著,根本觸不到地。

  “坐穩了。”歐亞美說,“把腳放在踏板上。

  我照做了。

  “抱住我的腰。”歐亞美頭也不回,又傳過來一句話。

  我伸手想照做,猛然又覺得不合適,便縮回手,扶住了車尾的鐵杆。“沒事,你開吧。”

  歐亞美也不多說,一下子發動了車子。摩托車便猛地啟動開了起來。

  車子一啟動,我便感到有些不安。歐亞美的車開得太快了,我有點坐不穩的感覺。過了一會兒,我又覺得車開得太快,風吹得我眼睛都睜不開。而且,我只穿了一件T恤,現在正值春夏之交,看著陽光燦爛,空氣裡還帶著涼意。這麼大的風迎面吹來,吹得我全身涼颼颼的。正在我苦惱又不知道怎麼辦的時候,車速降了下來,然後摩托車在路邊停住了。

  “叫你摟住我的腰,要不然我開不快。”歐亞美轉過頭,眼神裡透出不耐煩的神情。

  車停了,我緩了口氣,但被歐亞美這麼一說,立刻又覺得挺尷尬的。我看了歐亞美一眼,心裡莫名地生出一絲膽怯,眼前這個女孩確實給了我很大的壓迫感。

  歐亞美定定地看了我一下,發現我有些不對勁,繼而看到了我的手臂的皮膚上起了點雞皮疙瘩,便臉色一緩。

  “冷嗎?”歐亞美問。

  我微微點了點頭,一時間覺得自己像個無助的孩子。

  歐亞美一下子脫下了她的襯衣,塞到我手上。“穿上。”她說。

  我有點難為情地推開她的襯衣。“不,不用。”我舌頭有點打結。

  “穿上。”歐亞美毫不理會我的心思,把襯衣一抖披在了我肩上,“穿上,別像個女人似的,扭扭捏捏的。”

  歐亞美的襯衣一披在身上,我立刻有一種暖暖的舒服感。我略一遲疑,低著頭把手捅進袖子。衣袖很長,我正想卷起袖口,眼角一瞥,看見脫了襯衣後,這時的歐亞美只穿著一件紫色的貼身背心。“你不冷嗎?”我說著又想把衣服脫下來。

  “不冷。我身體好。”歐亞美說著,伸手阻止我脫衣服,“我們女人沒你們男人怎麼弱不禁風。”

  我於是低著頭,雙手很笨拙地從過長的袖子裡伸出來,把衣袖卷了幾道,然後開始扣紐扣。歐亞美一直回過頭看著我這時的一舉一動。被一個女人這樣定定地看著穿衣服,而且是穿她剛脫下的、還帶有體溫的衣服,我覺得很尷尬,很難為情。而且這件女人的襯衣對於我來說太寬太大了,我可以想像得出這時的我穿著這件寬大的女式襯衣的樣子,看上去一定很滑稽。

  我被歐亞美看得渾身不自在,於是一直把頭低得很低,希望歐亞美趕緊轉過頭去。歐亞美偏偏一直盯著不動,直到我扣完紐扣,她還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兩眼。也許是她看到我穿著這件在我身上顯得又長又大的襯衣,模樣很搞怪,不禁‘撲哧’一聲,咧嘴笑了出來。

  我眼角一掃,歐亞美這一笑,竟展露出一種女人天然的嬌媚,還略帶點孩子氣。

  我一看之下腦子裡出現了瞬間的恍惚。一個看上去這麼強勢,對我有很大的壓迫感的女孩,怎麼也會有這麼可愛的、讓人心動的、女人味十足的神色和姿態。我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從前,找到了過去偶爾在街上看見靚女時的那種快感。

  我很想多看一眼歐亞美的笑,但歐亞美卻在笑的一瞬間把頭轉了過去,似乎刻意在躲避我,不讓我看到她此時的表情。這一笑在我眼裡的時間太短暫,我甚至沒看清楚是否真的出現了這麼一笑,只是我從心裡感覺到了這一笑,並且真真切切地感覺到了這一笑中流露出的那種純真的、掩飾不住的少女情懷。

  “抱住我的腰。”歐亞美背對著我又傳過來這句話。

  我不自覺地伸出手,想照著歐亞美的話去做,但手一伸出便又停了下來。此時的歐亞美寬闊的腰背就在我眼前。她穿的牛仔褲系在胯上,而上身穿的背心又是一件很時尚的露臍短裝,把腰胯之間的皮膚全露在了外面。我一時很猶豫。

  歐亞美又回過頭。看的出她在極力收起自己的笑容。她正了正臉色,又定定地盯住我看,表情一時間又嚴肅起來。我的眼光和她一碰,立刻從恍惚中驚醒過來。眼前的歐亞美又變成了那個讓我惶恐不安的高大壯實的女孩。而且,我的潛意思也在瞬間恢復了正常------現在早已不是那個看到靚女可以秀色可餐,心猿意馬的時代了。靚女現在都可能成了□□了。現在街面上任何一個女人,都可以隨意地用挑逗的眼光盯著男人看,像掠食動物一樣。男人就是女人眼裡的捕獵物件,可以獵取,可以戲耍,可以威脅,也可以施予恩惠。

  就像此時的我,被歐亞美正色一盯,心裡立刻忐忑不安起來,總擔心她要把我怎樣。我趕緊低下了頭。

  “摟住我的腰。”

  歐亞美話說得一字一頓,像命令一樣。我不自覺地被她話中的力量震住了,老老實實地一伸手摟在了她的腰上。

  歐亞美嘴角一翹,臉上又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但她還是立刻把頭扭了過去。在我看來,這一笑同樣很短暫,但我可以確認它的存在,並且我能肯定,此時那張背對著我、不讓我看見的臉上,一定露出了燦爛而且得意的笑容。

  我的手一點一點,慢慢地接觸到了歐亞美裸露的腰身,我想避開,但避無可避。而且在我的手臂摟住歐亞美的腰身的一瞬間,我便感覺出這是一個很強壯的女孩,腰腹之間的肌肉很結實,也很有彈性,而且,沒有一點贅肉。

  “抱緊。”歐亞美背著我,又說補充了一句,並伸手抓住我的手臂往前拉了拉。我很配合地雙手加了點力,合抱在她腰上。歐亞美便‘嗖’地一下,讓摩托車猛然加速開了起來。

  這回歐亞美開得更快了,摩托車在她腳下像野馬一樣狂奔。我坐在她身後都有一種風馳電掣的感覺。這種感覺很爽。

  開始的時候,我只是摟緊歐亞美的腰,越開越快後,我只有整個身體貼靠上去,最後,我的頭也不自覺地靠在她寬大的背上。此時,我能感受到這個女孩的體溫透過她薄薄的背心傳遞到我身上,感受到她身上的血氣和力量,鼻息間也能嗅出她身上散發出的氣味-------微微的汗味以及女人特有的體味。所有這一切,都給了我一種全新的感受------一種全新的女人,一種全新的女人味。

  摩托車飛馳間,不知不覺出了市區。歐亞美開得更快了。我的心情漸漸從緊張中放鬆下來,盡情享受這種飆車的快感,還有某種若有若無的異性相吸的絲絲心動。但儘管此時的我心情很愜意,手上卻絲毫不敢掉以輕心,一直緊緊地抱住歐亞美的腰。終於,歐亞美降下了車速,摩托車拐進了路邊一個大門。我一晃眼,看到門前的大招牌上似乎寫著某某摩托車俱樂部的字樣。

 

 

第九章

  摩托車在一排階梯看臺前猛地停了下來。我沒有準備,身體又一下子整個趴在了歐亞美的背上,本已放鬆下來的雙手也一下子又緊緊抱住了歐亞美的腰。

  “到了,還抱這麼緊幹嘛?下車。”歐亞美身體挪動了一下,想下車,才發現被我緊緊抱著不好動作,便回過頭似嗔似笑地白了我一眼。

  我趕緊鬆開雙手,頓覺臉上火辣辣的。歐亞美腿一抬便下了車,她回頭見我沒動,便伸過來一隻手,說:“來,扶男士下車,我也展現一下淑女風度。”

  “哦,不用了,我自己能行。”我推開歐亞美的手,有些笨拙地翻下車來。歐亞美還是順手扶了我一把,口裡嘟噥了一聲。

  “呵呵,還挺要強。”歐亞美說完,手一指,“揚哥在那兒,你自己上去吧。”

  我順著歐亞美的手看過去,張揚正坐在高處的臺階上向我揮著手。我向歐亞美說了聲謝,便順著臺階向張揚走去。走著走著,我總覺著有哪些地方不對勁。猛然間,我才發現歐亞美寬大的襯衣還套在我身上。我趕緊回頭,邊跑邊脫下襯衣。

  “你要冷就穿著吧,別那麼見外。”歐亞美沒有伸手接我遞過去的衣服。她見我站著不動,便又說,“你要是不好意思穿,就替我先拿著。我現在不冷。”

  歐亞美說完,便發動摩托車,風一樣地開走了。

  我只好拿著歐亞美的衣服,走到張揚身邊坐了下來。

  “這誰呀?”我問。

  “阿紅的表妹。”

  “阿紅的表妹?”我反問了一句,“車開得夠快的。”

  “她可是專業練摩托車的,十幾歲就練起了。”張揚說著一頓,“我和阿紅這玩摩托車的愛好都是跟她帶出來的。”

  “你什麼時候玩起摩托車了?”

  “有些年了。”

  “我怎麼不知道啊?”

  “你又不是我身上的跳蚤,憑什麼我的事你都知道。”張揚說著,眼睛轉向臺階下不遠處的練習賽道,歎了口氣,“唉,現在你知不知道也沒意義了。現在我這身板哪裡還擺弄得了那玩意兒,只能坐在這,和你一樣,當看客,過把幹癮。”

  我也把眼光投向了練習賽道。

  “看到那個戴紅色頭盔的人了吧,那就是阿紅。”張揚伸手指了指,“現在這些玩意兒也只有她們女人玩得動了,看著心裡真恨癢癢的。”

  一個頭戴紅色頭盔的騎手正騎著摩托車在彎道上疾馳,粗看之下我還真認不出她就是藍倚紅,倒是跟在她身後的歐亞美,穿著紫色的背心,絕無僅有,被我一眼認了出來。

  “阿紅一直是挺斯文的一個女孩呀,怎麼會喜歡上這種瘋狂的運動。”

  “嗨!以前她來這兒,就跟我們現在一樣,坐這兒,看我玩。現在倒過來了。”張揚說到這轉過頭對我一笑,“現在是整個世界都倒過來了,女人成了爺們,整個世界都是她們的了。呵呵,你不服還不行,誰叫咱們男人現在這身板不爭氣呢。”

  張揚的話夾著賽道上摩托車的轟鳴聲一起鑽入我的耳朵,我看著賽道上一輛輛摩托車,像鐵馬一樣飛速疾馳,發出很野性、很有力度的嘶鳴,真不能想像那些騎手都是過去的弱質女流。看來這世道真是徹徹底底地變了。

  “你怎麼樣?聽柳馨說,你整天把自己關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柳馨給你打過電話?”我把目光從賽道上收回來,轉頭看著張揚。

  “她打給阿紅的。”

  “什麼時候的事兒?”

  “就早兩天吧。她們姐倆聊了挺長時間,主要就是要我們幫著開導開導你。”

  “哦。我說你這大忙人今天怎麼得閒約我呢。”

  張揚呵呵一笑。“我說你呀,原來那麼聰明的一個人,現在怎麼犯糊塗呢?”張揚半信半疑地看著我說,“有什麼大不了的,不就是換個活法嘛。哪有這麼難適應呢?”

  我看著張揚很輕鬆地說著這樣的話,也有點半信半疑。“你真的這麼快就適應了?我看過你和阿紅演的新戲,你們倆整個掉了個個,還能演的這麼默契,這麼有感覺。我真服了你們。”

  “這有什麼呀。”張揚語氣一挑,“這叫本色出演,有什麼難的。”

  “本色出演?”

  “不是嗎?你現在往女人面前一站,要高度沒高度,要力氣沒力氣的,還不就適合演那樣的角色。”張揚說著頓了一頓,“現在女人是翻身做了主人了,身高、力量,哪兒哪兒都比我們男人強,你還能怎麼著。”

  “還有智慧呀,現代社會了,誰還那麼傻比力氣大呀。”

  張揚聽了我的話,又是一笑:“我看你真的書讀多了讀傻了。人說到底還是動物,動物本質就是強者為尊,這還有什麼好商量的。”

  我一時無言以對。

  “你呀,拿句戲裡常有的話說,就是別總活在過去的影子裡,要往前看。你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換個活法,一樣滋潤。這叫什麼來著,拿一句冠冕堂皇的話說,這叫‘與時俱進’……”

  張揚話沒說完便停了下來,他站起身。我一轉頭,看到藍倚紅正朝這邊走來。乍看一眼,這時的藍倚紅給人的感覺就是特別的高。藍倚紅本來就是高挑身材,過去我也只比她高一點兒。她要是穿上高跟鞋,眼睛就基本能和我平視了。現在,粗看之下,大概要比我高出近30公分了。

  藍倚紅上身穿著一件紅色的襯衣,下身是一件雪白的長褲。襯衣束在褲腰裡,乍看之下,顯得腿特別長,而且整個裝束顯得特別幹練、帥氣。張揚迎著走上兩步,從藍倚紅手裡接過頭盔。這時,我真真實實地看到,原來高大健朗的張揚站在藍倚紅身邊,就像一個未成年的孩子一樣。

  藍倚紅邊走向我,邊一手解開兩個襯衣紐扣,並把襯衣從褲子裡抽了出來。直到藍倚紅走到我跟前了,我一直沒站起身來。我害怕感受這種懸殊的身高差距。好在藍倚紅身材雖然高,但是比較苗條,屬於瘦高瘦高的類型,所以當她真的走到我跟前的時候,我沒有感受到想像中那麼大的壓力。

  “李子來啦。”

  藍倚紅笑著打了個招呼。從小張揚就叫我‘李子’,藍倚紅也隨了張揚,一直這麼稱呼我。打完招呼,藍倚紅便在我身邊低一級的臺階上坐了下來。她這樣坐著,我們的目光剛好可以平視。

  藍倚紅還是那個細心的,善解人意的女孩。

  張揚也在藍倚紅邊上坐了下來。他從他身後的一個袋子裡翻出一條毛巾,遞給藍倚紅。藍倚紅接過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又一手把披在肩上的長髮攏起來,紮了一個高高的馬尾。“這天氣還有點熱。”藍倚紅說著,轉頭向著我,“是阿美接你來的?”

  我點點頭。

  藍倚紅一笑。“這丫頭野得很,車開得瘋快。沒嚇著你吧。”她說。

  “還好。”我含糊地應了一句。

  “她要你抱住她的腰了吧?”

  藍倚紅說話時始終面帶微笑。我被她這麼一問,有點不好意思。藍倚紅也不在意,繼續說:“這丫頭就這樣,大大咧咧的。不過,你別說,坐過她的車的人,都得抱住她的腰。要不然誰坐得穩啊。”

  藍倚紅說著話時,一手搭在了張揚肩上,並轉過頭,看了張揚一眼。

  藍倚紅這個舉動眼神被我看在了眼裡,而且他們此時相互對視的眼神也讓我看出一點與以往不同的味道。我略一思想,等藍倚紅再轉頭看我的時候,我便說了一句。

  “你們這是------地下轉地上了?”

  張揚和藍倚紅聽我這麼一說,不置可否地相視一笑。

  “看來現在我真成電燈泡了。”

  “哥們,這事兒到你為止。咱們這麼熟,我們才不跟你掩飾。對外還是不能亂說的。”張揚隨後鄭重地交代了我一句。

  我們正聊著,歐亞美也走過來了。她人沒走到,咯咯的笑聲便傳了過來。

  “笑什麼?傻丫頭。”藍倚紅說。

  歐亞美走到我們跟前,雙手往腰間一插,說:“你們三個這樣坐著,活生生像一個字。”

  “什麼字?”

  “‘眾’字呀。你看,一個大人領著倆小人。”

  歐亞美的話讓我聽得很難為情,我便低下頭不去看她。張揚對這樣的話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可能是他真的適應現在的角色了吧。

  “說話注意點兒啊。什麼大人小人的。罵人呢?我們倆男人被你說得好像不是奴才,就是背後搞鬼的人似的。”張揚調侃著說。

  “哦,對不起,小孩,小孩可以了吧。”歐亞美快嘴快舌地回了一句,“這回用詞準確了吧。”

  “阿美。別胡說。”藍倚紅插上一句。

  “她說得沒錯。我現在的身高體重跟我上小學三、四年級時差不多。在你們這些女人看來可不就是小孩嗎?”

  從張揚口裡說出這樣的話,這讓我很吃驚。難道張揚就怎麼適應在女人甚至女孩面前做一個小男人嗎?我心想,不禁側臉看了看張揚。

  張揚臉上的表情很自然。

  “看看。揚哥多實在呀。”歐亞美說,“這就叫做識時務者為俊傑。”

  “這叫大將風度,能屈能伸。你們女人就算現在比我們男人高大得多,這種氣度和胸懷你們怎麼也學不來。”張揚這話說得底氣十足。

  “這話也對。揚哥你還是純爺們。”歐亞美一臉嬉笑。

  “哎,阿美,你的衣服呢?”藍倚紅說著,皺了皺眉頭,“穿那麼少,瘋瘋癲癲的。”

  歐亞美嘻嘻一笑,指了指我說:“他剛才坐我的車時說冷,我就脫給他穿了。嘻嘻,我這就叫做‘憐香惜玉’吧”

  歐亞美說話用詞,總給我一種說不出的怪怪的感覺。

  “別他他他的,這是你揚哥的同學,好朋友,你得叫哥。”藍倚紅看著歐亞美穿上我遞給她的衣服,對我一笑,“這是我表妹,叫她阿美就可以了。”

  藍倚紅的聲音總是柔柔的,我原本緊張的情緒不自覺地緩和了下來。

  我微微地點了點頭。

  “他是揚哥的同學?我怎麼看怎麼不像呀。”歐亞美做個鬼臉,“我看就像個小男生,呵呵,還挺害羞的。”

  “別沒大沒小的了。”藍倚紅說著手一擺,“你也坐下休息一會兒吧。”

  歐亞美掃視了我們三人一眼,略一遲疑,還是選擇在我身邊坐了下來。

  “說說,晚上到哪兒吃飯?”藍倚紅說。

  “還是回家吃吧。”歐亞美嘴一歪,“跟你們倆在外頭吃飯,跟做賊似的。”

  “今天李子來了,咱們好久沒聚一聚了,還是在外面好好吃一頓吧。”藍倚紅說著,看了看張揚。

  張揚頭一歪。“還早嘛。你們姐倆玩好了,就不考慮一下我們哥倆啦?”張揚說著看了我一眼,“咱們也找個咱們能玩的,讓她們陪著,看我們玩。”

  “好好,讓你們心裡平衡,說,去哪兒?”藍倚紅柔柔的聲音說出這樣顯得很大度的話,讓我聽得總覺得有些不習慣。

  “李子,你說,想玩什麼?別客氣,反正她們姐倆出錢。”

  張揚話音剛落,歐亞美在一邊就接上了。“揚哥,以前你挺大方的,現在怎麼這麼小氣,心眼也只有這麼小。憑什麼你們玩,要我們出錢呀?”

  歐亞美說著,伸出小拇指尖比劃了一下。張揚看著我一笑,說:“你看,這就是現在做男人的好處。女人得哄著我們,得替我們付錢。”

  張揚這話說得很自然,一點沒有不自在的感覺,甚至還有一點撒嬌和得意的味道。“這樣吧,我們去開卡丁車吧,那玩意兒我們還擺弄得動。”

  “好,就依你們。出發吧。”藍倚紅說著也對歐亞美使了個眼色,“誰叫咱們女人現在沒他們男人嬌弱呢。唉,有得必有失,阿美你心裡也別不平衡了。”

  四個人幾乎同時起了身。我這時第一次看清楚了我們之間的身高差距。我當然是四人中最矮的,張揚還和過去一樣,比我高7、8釐米的樣子,大概有1.50米吧。但他這在男人中算是高大無比的身型,和身邊的兩個女孩相比,就遠遠不是一個級別的了。這姐倆在女孩中也算是個子高的了。歐亞美略矮一些,大約1米67、68的樣子,但看上去比藍倚紅要壯實一些,骨架寬大,身體曲線也更明顯一點。藍倚紅雖然單薄一點,但那是相對于女人而言的,在我和張揚這樣的男人面前,還是顯得那麼強壯有力,尤其是她挺拔的身高,給人很大的壓迫感。

  我們走到停車場。張揚打開後車門,坐了進去。我很自然地想跟著坐進去,卻被歐亞美從旁邊一伸手拉住了。

  “你坐前面。”歐亞美一邊說一邊另一隻手打開駕駛室的車門。

  我愣了一下。身後的藍倚紅也輕輕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說:“李子,你就坐前面吧。我們坐後面,不容易被人看見。”

  我好像明白了。這時,歐亞美又把打開的駕駛位車門關上,俯身過來,伸手挽住我的胳膊,拽著我就走。“你這人怎麼反應總要慢半拍。幹嘛要打擾人家的二人世界呢?”歐亞美邊走邊說。

  我被歐亞美拖拽著走到車子的另一邊。歐亞美伸手打開車門,表演似的做了個欠身動作。

  “先生,請上車。”

  我沒吭聲就坐了進去。

 

 

第十章

  歐亞美把車開到一個玩卡丁車的地方。車停穩後,藍倚紅便說:“你們哥倆自己去玩吧。我們就不上去了,在車裡等你們。”

  “姐,你愛一個人坐在車裡乾等你就一個人等吧,我要跟他們一起去玩。”歐亞美說話間笑著推了一下我的肩膀,“我要看看他玩卡丁車的樣子,是不是也是慢半拍。”

  “你看你,還他他他的。”

  “那……”歐亞美轉頭看著我,“那我叫你什麼好呢?”

  “什麼都行。”我避開歐亞美的目光。

  “呵呵,那我就叫你煒哥吧。”

  “別,別。”我一聽趕緊擺擺手,“叫什麼都行,就是別叫‘偉哥’,容易讓人想起其他意思。”

  “哈哈。”歐亞美大笑兩聲,“你這人真逗。其他什麼的都要慢半拍的,這下反應挺快。”

  我的臉一下子又讓歐亞美說得有點發熱。

  “‘偉哥’,‘偉哥’,我覺得挺好呀,叫得挺順口的……”歐亞美口裡還在念叨著,藍倚紅打斷了她。

  “別胡鬧,阿美。你叫著不覺得彆扭,我們聽著還覺得彆扭呢。”藍倚紅說著手伸過來扯了一下我的衣服,“我看,就叫李哥吧。你覺得呢?”

  我剛想表態同意。歐亞美很快地在我肩臂上輕輕地捅了一拳。“好,你就是我的‘李哥’了。”歐亞美說著身體靠過來,“以後還請李哥多多關照我這個小妹哦。”

  歐亞美裝出一副嬌嬌弱弱,可憐兮兮的樣子。她這副神態和語氣把我逗得不禁笑了起來。

  “呵,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李哥你笑了。”能讓我放鬆地笑起來,歐亞美似乎很開心也很得意,“好,李哥,咱們下車,玩卡丁車去,我敢保證你沒我開的快。”

  歐亞美說完便開車門下了車。我回頭看了看藍倚紅。“你真不和我們一塊兒下來玩玩?”

  “你要是悶了,待會兒自己過來看看。”張揚邊說邊伸手拍了拍藍倚紅的手背,“我們玩一玩就回來的,不會很久的。”

  “李子來了,你就陪人家好好玩玩。我在車上正好打個盹。”藍倚紅很善意地對我笑了笑,“李子,你可別跟阿美比賽,這丫頭瘋得很。”

  下了車,我便問張揚:“阿紅幹嘛不一起來呀?”

  “這地方私密性不好,我們倆不方便一起出現。”

  “哦。”我好像明白了,“剛才在摩托車俱樂部------那裡也不隱蔽呀。”

  “那裡是阿美的地盤。你沒見整個看臺上就我們兩人嗎?阿美安排好的。”

  等我們玩完回來,藍倚紅真的在車上睡著了。她被我們上車的動靜弄醒了,睡眼惺忪地說。

  “你們玩好了?”

  “完好了。”歐亞美又是快人快語,“就是李哥向小孩開玩具電瓶車一樣,慢得讓人真受不了。”

  “對不起啊,阿紅,讓你等久了。”我抱歉地回頭看看藍倚紅。

  “沒事。”藍倚紅笑了笑。

  “這你又不懂了吧。”歐亞美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對我說,“以前有句話怎麼說來著----等女人是要有耐心的。現在這句話反過來說了。現在是女人要有耐心等你們男人了。姐,我說得對嗎?”

  “就你話多。”

  “這是事實呀。要是只是等我,你現在還不把我罵個夠?等揚哥就不一樣了。是不是?”

  “開好你的車,別那麼多話。”藍倚紅拍了拍座椅靠背。

  車子開動後,藍倚紅對張揚說:“剛才我想了想,你的助理不是剛辭職了嗎?要不李子就跟著我們吧,做你的助理。”

  “好啊,我看行。”張揚答道,“李子,你說。”

  “助理是幹什麼的?”

  “就是跟著我們,幫著張羅點事兒。比如訂個票,安排一下日程,整理一下服裝道具什麼的……”

  “說那麼複雜幹嘛?就一跟班唄。”歐亞美插進來一句。

  “別亂說。”藍倚紅打斷了歐亞美,“李子,我知道你做這工作太屈才了。其實你也可以什麼都不做,就是跟著我們,到外面走走,接觸一下,讓你儘快適應過來。”

  “對。”張揚接了上來,“你就跟著我到處走走,看看,玩玩。什麼都別擔心,有哥們我罩著你。”

  “揚哥,說大了啊。”歐亞美一邊開車一邊又插上一句,“你能罩住什麼呀?現在只有我們女人罩著你們男人,說白了,是我們姐倆罩著你們哥倆。姐,你說對嗎?”

  “阿美。開你的車,亂說什麼?”藍倚紅拍了拍歐亞美的座椅靠背,轉而又對我說,“李子,你別多想了,你跟著我們,就當散散心,愛做的事就做一做,不愛做的事就不做,其實這些事阿美一個人也夠了。”

  “阿美?”我問

  “是呀。”歐亞美說,“我現在就是她們的助理。”

  “你不是練摩托車的嗎?”

  “唉,別提了。練了這麼久,最後還是沒選上專業隊。只好先跟著我姐混著,看看有什麼能幹的。

  “是呀,李子,你和阿美搭個檔。阿美不是外人,你容易適應。”藍倚紅說。

  車子開到一個相對安靜的飯店前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我先去了。”藍倚紅說著打開車門下了車。我一時沒弄明白,順手也打開車門,準備下車。歐亞美側臉白了我一眼,然後身體偏過來伸長胳膊,一伸手把我打開的車門重重地關上。歐亞美做這個動作的時候,整個身體橫在我面前,我頓時又有一種很大的壓迫感。

  歐亞美坐直身體後,側臉看著我,先是微微皺著眉頭,接著臉色一緩,微微一笑,一反常態地用一種小女人粘乎乎的聲調說:“哎呀,李哥,你怎麼反應總這麼慢呀,您先別下車,一會兒我再好好給你解釋。求你了,好不好?”

  看著體型上明明遠比我高大健壯的歐亞美,這時卻裝出一副嬌小柔弱的小女生的樣子,我緊張的情緒一下子緩了下來。我忽然覺得歐亞美其實還是挺可愛的,初見面時她讓我感覺到的那種壓迫感,甚至是恐懼感,現在都一時間煙消雲散了。

  “讓阿紅先進去看看。”張揚說,“找好房間她會通知我們的。”

  一會兒,藍倚紅打來電話,說包房滿了。掛斷電話後,張揚便說:“李子,咱們回家吃算了,我點幾個菜,讓飯館送上來。”

  藍倚紅回到車上後,歐亞美便把車開到了張揚的公寓。下車後,張揚對藍倚紅說:“車尾箱裡有兩箱水蜜桃,你和阿美把它拿上去吧。”

  “阿紅,我來-----”我脫口而出。

  在從藍倚紅身邊搶著擠過去時,我便意識到自己又習慣性地錯了。我站在車尾處,一時手足無措,有點尷尬。這時歐亞美也從車的另一邊走到車尾。她笑著輕輕推開我,說:“李哥,有我們兩個大女人在這兒,哪用得著你們男人幹這些費力的活呀。”

  “李子,你讓開。我來。”藍倚紅在我身後說。

  我讓到一邊,看著這兩個高大的女人一人抱起了一個紙箱。箱子不算大,但現在的我是無論如何也搬不動的。

  “你把包也給我吧。”藍倚紅見張揚肩上背了一個裝著細碎物品的小包,便放下了手中的箱子。張揚很理所當然地把背包交給了藍倚紅。

  就這樣,兩個女人拿著所有的東西在前面大步走著,我和張揚兩個男人,兩手空空,輕輕鬆松地跟在後面。這種感覺讓我覺得很彆扭,也很奇特。

  “看看,這就是現在作為男人的幸福。”張揚說。

  我一時無語。藍倚紅回頭對我和張揚一笑,便對歐亞美說:“看到沒有,你李哥以前是很有紳士風度的,只要他在,是絕不讓我們女人受累的。”

  “現在咱不是也不讓他們受累嘛。說得好聽,這叫風度,說得直白些,這叫沒辦法。”歐亞美的口氣似乎頗不以為然,“誰叫咱們女人現在力氣比男人大呢?”

  進了房門,藍倚紅和歐亞美把手上的東西一放,便如釋重負似的靠坐在沙發上。張揚卻忙了起來。他一會兒從冰箱裡拿飲料,一會兒又忙著銷水果。我看著張揚一個男人在房裡走來走去,忙這忙那的,藍倚紅和歐亞美兩個女人卻熟視無睹地坐在沙發上,打開電視,一邊看著,一邊吃著喝著張揚遞給她們的水果飲料,感覺怪怪的。

  藍倚紅看了看我,顯然看出了我此刻的心思,便說:“看著張揚這個樣子,很不習慣吧。”

  “剛開始我自己也不習慣。久了也就習慣了。”張揚在我身邊坐了下來。“看來哥們你真的還沒適應現在的社會呀,你真的是像柳馨說的,整天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呀。”

  “也不是,就是沒什麼事做,懶得出門。”

  “你這是逃避。但現實就是這樣,逃避是沒有用的。”

  “李子,沒關係,慢慢來。你就跟著我們,到處走走,看看。”藍倚紅說著看了歐亞美一眼,“阿美,你也要幫著你李哥,儘快適應現在這個世界。”

  “你們說什麼呀?我都沒聽懂。”歐亞美一臉茫然,“適應什麼呀?”

  “你李哥呀,一直沒有適應現在這樣的社會和環境。我們要幫幫他。”藍倚紅說得不緊不慢。

  “現在的社會怎麼啦?有什麼適應不適應的呀?”歐亞美還是滿臉疑問。

  張揚一笑,說:“你李哥的思想還一直停留在過去,沒轉過彎來。”

  “什麼叫停留在過去?”

  “就是男人比女人高大強壯。”張揚頓了一下,“就像剛才,他還總習慣地認為,我們男人應該幹力氣活,你們女人應該料理家務事。”

  “就這?這有什麼呀?我睡一覺就適應過來了。”歐亞美說著呵呵一笑,“不就是以前男人大都比我個高,現在我比大多數男人個高嘛。”

  “誰像你呀。”藍倚紅說,“從小就跟男孩一樣,還和男孩打架。本來就是一個假小子,現在世界變成這樣,對你正合適,你要適應什麼呀。”

  “那也不是這麼說的。以前就算我力氣不小,可也輪不到我幹搬東西這樣的活吧。他們男人也真是的,得了便宜還賣乖。”歐亞美說著看了看我,屁股一抬,挪到了我旁邊,換了一副嬉皮笑臉的表情,“李哥,你以前是不是特愛幫女孩子做事,討好女孩子呀”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

  “不過,沒關係的,現在換過來,我來討好你,你適應被女孩子討好,你就適應這個世界了。”歐亞美說著身體靠著我,雙手挽著我的胳膊擺動起來,換了一副耍嬌的口吻說,“求求你了,給我機會討好你,好不好?”

  歐亞美的故作姿態讓我不禁笑了起來。

  “好,揚哥,你們就放心吧,我會好好幫李哥的。我發現了一個秘密,別看李哥總是面無表情,很難相處的樣子。只要我裝出小女生的樣子,他就會開心地笑起來。累試不爽。呵呵。”歐亞美說著看我一眼,“而且,笑起來的樣子好可愛呀。”

  我側開身,不想讓歐亞美靠的這麼近,並伸手想把歐亞美挽我胳膊的雙手掰開。歐亞美卻越是緊緊地挽著我,身體也越是緊緊地靠上來。

  我當然沒有力氣推開歐亞美。也掰開她的手,便說:“你把我的胳膊抓這麼緊幹什麼?現在你們女人力氣大,知道嗎?你把我胳膊搞疼了。”

  歐亞美頭一歪。“你不是不適應嗎?現在就讓你找點感覺。現在我們女人想做點什麼,你們男人是阻止不了的。”

  “阿美,放開你李哥。”藍倚紅說。

  “就不嘛。”

  張揚在一邊看著我被歐亞美擠在沙發的扶手上,也是呵呵一笑,說:“阿美,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行為是什麼?這叫‘性騷擾’,你要再不鬆手,你李哥可以到法院告你的。”

  歐亞美聽了咧嘴一笑。“什麼‘性騷擾’呀。你知道這會兒李哥怎麼想的,只不定心裡美著呢。以前你們男人不是特別喜歡對我們女孩動手動腳的嗎?現在我們女人主動,你們男人還不樂得個順水推舟?”歐亞美說著側過臉,一臉壞笑地看著我,“李哥,我說得沒錯吧?你以前是不是總喜歡見了女孩就套近乎,東摸一下,西掐一下的。”

  我被歐亞美弄得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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